曾经的天可汗统御的领土现在在哪里?子民在哪里?曾经尊称中原皇帝为天可汗的那些单于、可汗,一俟中原虚弱,马上就化身虎狼,狠狠咬上一口,这个称号或许换一个人听了会感到非常的动心,但是对段明玉来说,它屁都不值.
试想一下,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契丹未来的皇帝们,及其文武、子民,就会永远把这“儿皇帝”的称号视做奇耻大辱,一有机会,他们就会再度挑起战争,每一个契丹的储君,从立为储君之日起,他毕生最大的志愿,恐怕就是要打败唐国,削去自己屈辱的称号。
枭雄之辈,哪个不是能屈能伸的人,他们可以忍受一切常人难以忍受的屈辱,卧薪尝胆等待一切卷土重来的机会。勾践连把老婆送给仇人暧床,自己去吃仇人粪便的事都干得出来,最后结果如何?答应这个毫无意义的各件,不过是帮契丹确立了永以唐人为敌的目标而已。
段明玉却看的很清楚,答应这条件,无异于确立两国但存一日,必为世仇。
祖宗丢的土地,如果没那个能力拿回来,后世的子孙可以搁置不议,可以装聋作哑,但是直接加诸其身的“儿皇帝”称号,你叫他怎么逃避?怎么去忍?也只有前世的石敬塘那种极品,才会无耻到这种境界。
双方的交涉越来越频繁,耶律德光却不肯再做更多让步了,段明玉觉得有必要用武力敲打敲打,让仍然心存幻想的契丹清醒一下,某一日,段明玉对耶律德光的大营发动了进攻,同时对幽州城也同时发动了进攻,李存勖亲自指挥,拔掉了耶律德光军营的一座较大的营寨,耶律德光大惊,终于开始正视他们绕不过去的和谈条件:割地!
而对契丹来说,燕云十六州的意义却不止于军事上,燕云十六州是契丹的主要农耕区,对契丹国的井用,大体和江南对唐国的作用是一样的,同时,燕云十六州是与唐国接壤的地区,这是契丹国汲取中原文化,融入中原经济的重要渠道,如果燕云十六州易手,那契丹人将重新回到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封建帝国的政体也将很难得以维持,立国数年,刚刚从经济和文化上兴旺起来的契丹将从此走上下坡路。
燕云十六州等同于契丹的经济命脉和政体基础,如今段明玉趁着契丹皇帝刚刚死去,契丹政坛迫切需要重新洗牌,军事失败,最有希望上位的二太子被困,硬生生逼耶律德光割让了山前七州,心中怎能不恨。
一切商议待定,耶律德光便要和段明玉签署一份国书,唐昭宗李晔给段明玉的权力很大,自然有资格签署国书,而耶律阿保机死了,耶律德光一回到上京必然能够扳倒大太子耶律倍成为新的君王,况且,现在耶律德光手中握有军权,政权上母后述律平皇后肯定是支持他的,所以这份国书,俱由法律效益。
耶律德光早就知道割地是事实了,之所以一直借口拖延,之只是为了拖到进入寒冬而已,山前六州已经落入唐军手中,这片土地无论如何也要不回来了,而地处山前七州中心的幽州却仍然在契丹手中,这一点就值得推敲了,耶律德光卖了个心眼,国书上加上了一条,山前六州可以割让给唐国,耶律德光也可以撤军并不再插手,但是幽州不能白白便宜了段明玉,如果段明玉在明年开春之前打下了幽州,那么幽州就可以割让给唐国,要是明年开春之前打不下来,哼哼,那么唐国这一次就只能得到六州,幽州还是只能在契丹人手中,段明玉也必须撤军,那么这一次北伐就算不得圆满了。
段明玉冲着耶律德光淡淡一笑,拱手道:“请入坐。”
一切是早已议定的,就连国书的内容都是双方逐字逐句推敲过的,无须再议,只是拿过来双方临时的最高代表当场签署,用印罢了。
段明玉要的,就是山前七州。幽云十六州,山前七州,山后九州,十六州之地合计约十二万平方公里。山前七州抚守着燕山和太行山北支的长城一线,沃野千里,北限大山,重峦复岭中复有险关,是将中原汉族地区和北方游牧民族区域分隔开来的天然屏障,战略位置最为重要,乃中原之北大门,命帅屯兵,抚其险阻,戎马不敢南牧。若失幽蓟诸州,则千里之地,皆须应敌,千里皆平原,则中原常不安。段明玉相信,自己虎贲四十万一定能够在开春之前拿下幽州,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今,终于功德圆满。
但是耶律德光却坚信,耶律风一定会将燕京城守到开春,耶律风的本事不在自己之下,他有这个信心。
此时冬季已至,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双方暂时如此敲定下来,此次大战是由唐国主导,因此和约以唐国年号为准。各自签字,盖印,交换国书段明玉和耶律德光各自手捧和约,缓缓登上土筑高台,高台较大雄宝殿屋檐还高出一头,左侧一阶阶上肃立的是契丹皮室军侍卫,而左侧台阶上站立的则是唐国神策军侍卫,高台上,铺设香案,红毡漫地,除了二人,空荡荡再无一人,两国的文武大臣都在台下恭立,只有两国的起居舍人降三阶侍立。
耶律德光手捧和约,脸色苍白,怅望着眼前可见的一切,很快,这里就要姓唐了,他得偃旗息鼓,带领他的臣民离开这儿,也许……再也无法回来。
段明玉轻咳一声,说道:“二太子……不念誓词么?”
耶律德光冷笑一声,道:“段明玉,你今日遂了心意,来日某家必定要你加倍偿还!”
两人手捧和约,肃立于香案前,神色冷竣,目不斜视,看在台下两国文武眼中,倒似正庄重地向天地祈告一般。
段明玉沉默有顷,叹道:“若两国易地而处,二太子会怎么做呢?”
耶律德光终是一代人杰,转念一想,心中愤愤不平之意便减轻了许多,道:“你携乓乘危,逼我割地,中原人便该有好日子讨,我的儿郎,便活该风餐露宿,逐水草而居,世世代代、乎乎孙孙苦厄贫穷么?”
段明玉目光望向大雄宝殿宏伟的殿宇,怅然道:“我能说什么?众生平等么?便是口口声声众生平等的佛祖眼中,也有天、人、阿修罗三善道;畜生、饿鬼、地狱三恶道,善恶之道中又有上中下三品,何况你我本只是一个凡人?谁有大神通,顾得所有人?便是我唐国,南北之民、西东之民、城卓山村之民,同样是大唐子民,又哪能做到尽居锦绣之地,尽享荣华生活?”
段明玉又道:“我今日不取幽燕,来日契丹决不会满足于拥有幽燕,若无幽燕,唐国一马平川,无险可据,纵然贫民冗兵,耗十倍之力,亦不足以自守。”
耶律德光冷笑:“好理由,你夺我之食,济你之口,倒是理直气壮天经地义了?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否真的在两月之内,攻下幽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