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饮马》

　　瞧着安康解忧登台，众宾客顿时轰动，这些宾客今夜大都是冲着安康解忧来的。

　　安康解忧穿着一袭酒红色的纱罗衫，显出柔美的身体曲线，一头青丝乌亮如瀑，显得妖冶又清丽动人。

　　安康解忧转头扫了一眼众宾客，目光扫过李怀乾，露出一抹寒意，这个男人玷污了她的清白，她深怀恨意，她眼下还寻不着机会找李怀乾报仇，但是看着李怀乾派出一个侍女，居然击败她的母亲和姐姐，夺得今晚的花魁，她无法忍受，于是慨然站出来。

　　众宾客立马起哄着：

　　“解忧小姐来一曲，与玉面小玲珑一较高下！”

　　“快请她们一较高下，咱们绝不吝啬玉签！”

　　安康解忧看着玲珑，笑道：“姑娘高才，解忧佩服，今夜解忧本预想参加这玉签会，瞧着姑娘这般好唱腔，好词曲，解忧更是技痒，能否请姑娘赐教？”

　　玲珑小脸通红着，她不想节外生枝，什么当“玉面小玲珑”选花魁压根就不是她所想的，她看向李怀乾。

　　安康解忧瞧着玲珑眼巴巴地看着那无耻的武家赘婿，她气不打一处来，不客气地说道：“你们唐人女子总是有那些扭扭捏捏着瞅男人脸色的毛病，这里是西域，大漠黄沙，金戈铁马，三从四德那一套可以收一收。”

　　玲珑虽然乖巧，但是自尊心是很强的，她听着眼前这胡姬这话是贬损唐人女子，还说什么“三从四德”，她怒上心头，当即秀眉一凛，说道：“你们粟特人远走他乡寻一个饭碗，才要做出色厉内荏的模样，谁不知道你们外强中干，多数时候只得一张嘴巴！我们大唐女子是何等风范，哪用你们这些异乡客来评头论足！”

　　安康解忧从小天生丽质，天赋过人，无论在家中还是在粟特族中都被捧作明珠，她哪里吃得下玲珑这般嘲弄，她冷笑一声，说道：“多说无益，是谁外强中干，是谁色厉内荏，比试一番便清楚了！”

　　说罢，安康解忧凛然看向众宾客，说道：“今夜恰逢小满的好时节，诸位贵宾在此捧场，解忧幸甚，解忧没能参加今晚玉签会，深为遗憾，请诸位贵宾给解忧这个机会，与玉面小玲珑最后做一番比试，以所得玉签多者为胜。”

　　这正是众宾客期待的，安康解忧美名盛传，这些商客得以一睹真容，今夜又横空出世地冒出这个玉面小玲珑，安康解忧和这玉面小玲珑在这小满玉签会一决高下，必定会传为美谈，这些商客自是乐得见证。

　　众宾客喧然鼓起掌来。

　　玲珑瞅着这“盛况”，她倒是不知所措，倒不是她怯场，而是她只熟习这一曲《东风破》，她不知道唱什么曲儿来对付安康解忧，唱以前那些庸常的曲儿必定是不行的。

　　玲珑仍旧眼巴巴地看向李怀乾。

　　李怀乾眯着眼睛，笑道：“亲亲小玲珑，不怕，记得昨儿你给我唱的那曲《菊花台》，姑爷觉着这曲儿还行，你就姑且拿这曲儿对付那胡姬吧。”

　　菊花台？

　　玲珑有点懵，这两天在练习《东风破》的时候李怀乾给她哼过这曲《菊花台》，这曲子是李怀乾给她唱的，不是她给李怀乾唱的，看来姑爷又将这首曲子的“原创名头”安到她的头上。

　　这首曲儿玲珑只是稍微试唱了两次，还不熟练。

　　但是眼下被推到这个份上，玲珑想退缩也来不及了，她只能低调地下了台，急匆匆来到李怀乾身边，低声道：“姑爷！那什么《菊花台》！我还不熟啊！”

　　李怀乾笑笑：“不妨，你记得清姑爷唱给你听的曲调，还有前奏和间奏的那两段华彩？”

　　玲珑：“记得是记得，就是不熟……”

　　李怀乾：“不怕，你按最简单的路子弹奏就是。”

　　玲珑瞧着李怀乾这般笃定和自信，她也冷静下来，说道：“但是姑爷，词儿我记不住。”

　　李怀乾：“不怕，弄个小抄，姑爷给你念，你记下来。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玲珑拿着个小字笺，把歌词抄了一遍，然后又细细地听着李怀乾讲曲子的弹奏技法。

　　舞台上，安康解忧已经摆开架势，她坐在一张高椅上，抱着琵琶，柳腰娇柔，玉腿交叠，真是秀色可餐。

　　安康解忧盈盈笑道：“一曲古歌《饮马》，请诸位品鉴。”

　　说罢，安康解忧撩拨琴弦，唱起来：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

　　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

　　李怀乾听着这歌词，这是《饮马长城窟行》，这是一首著名的汉乐府诗，这个名字是现代社会记载的版本，看来在唐时汉乐府诗被称为“古歌”，这首曲子被叫做《饮马》。

　　汉代的文学作品能流传到现代的万中无一，这首《饮马》能够流传到现代，说明是经典中的经典，才会在历代战火中被保存下来，安康解忧选择这首乐府诗演唱，足见她的品味。

　　安康解忧的指尖翻飞，琵琶琴声如清泉般流出，她的歌声悠扬婉转，将这首“古歌”的哀婉思念歌咏得淋漓尽致。

　　安康解忧继续唱着：

　　“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

　　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

　　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

　　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安康解忧的唱法独特，音调拖得漫长，将不算长的歌词唱得十分绵长，将漂泊思乡之情唱得生动之至。

　　安康解忧一曲唱罢，获得满堂喝彩，众商客对这美名极盛的胡姬没有失望，这胡姬的美貌、琴艺、歌艺都堪称绝品。

　　众商客纷纷投出玉签，一轮叫喝，安康解忧共获得26支玉签。

　　这是相当可观的数字，巫山楼自举办“玉签会”以来，还从未有人一次获得过这般多的玉签。

　　安康解忧盈盈致谢，笑道：“蒙诸位恩客青眼，解忧在此谢过。”

　　安康解忧退到一旁，玲珑瞅着这场面，她忐忑地看向李怀乾，方才她唱《东风破》才14支玉签，她对于胜过眼前的安康解忧着实是没信心，平心而论，她眼前这安康解忧的技艺是她从未见识过的高超。

　　李怀乾自是知道玲珑紧张，他看着玲珑的眼睛，笑道：“亲亲小玲珑，你本来就无心唱什么曲子，选什么花魁，你志不在此，输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况且你已经赢了他们一轮，眼下如果能赢是锦上添花，输了就输了，还乐得轻松，你记着姑爷的话，你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玲珑愣愣地看着李怀乾，点头道：“嗯，说的是，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李怀乾笑笑：“上吧，记着姑爷和你说的诀窍，用气声，多些投入情感，尽力就是。”

　　玲珑顿时鼓足了勇气，走上舞台坐到古琴前，她凝聚心神，瞧瞧旁边看着她的安康解忧，看看面前逼视她的几十名贵客，她心中喃喃念叨着：“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玲珑拂动琴弦，顿时哀婉苍凉的琴声传出，仿佛菊花凋零的意境。

　　玲珑启齿唱道：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

　　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玲珑用的仍然是气声，只听得她的歌声哀婉，情感充沛，将这首曲儿演绎地如泣如诉。

　　众商客都已经被这琴声和歌声吸引，安康解忧听着这歌词和这曲调唱腔，她也被震慑住，微微张开樱唇，露出惊讶的神色。 大唐极品赘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