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生得清瘦秀气,正是姚七娘先前见过的柳十一的仆人,虽是先前没有记住他的脸,但是那身素衣她却是记得的。
他来做什么?是奉了柳十一的命令吗?
婆子见他出言打断,正欲开口责问,那素衣少年便道:“我可不是来求情的。只是你们家主刚死,你们便在家中这般处置姨娘是会犯了忌讳的。”
那婆子听那少年这般说,却是不屑一顾道:“既是主母让我们处置,我们自然照做。”
少年却是一笑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日后出了什么事,别怪我今日没有提醒过。”
随后又是啪啪两个巴掌落在姚七娘脸上,但力道已经笑了许多,姚七娘瞥了瞥那少年,却见那少年嘴角却带着得意的笑意。想来这少年这般举动,应是柳十一示意的,否则他作为下人,也不会无端插手这桩事情。
可是,她都已经挨了三下,最后这两下重与否也无关痛痒。柳十一此举,也委实麻烦了。不过她受罚也是因为他,如今他这般助她,自是不能扯平。想了想近日来遭遇的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因为柳十一而起,她心里头自是又埋怨的,但想着与柳十一间的那桩交易,便觉得还是忍下来比较好。
若是能够自由,眼下这一切,都是小事。
“我可否带九姨娘离开了?”春杏同那两个婆子道,随后上前扶住了姚七娘。
那两个婆子面面相觑,随后那个扇了姚七娘巴掌的婆子甩了甩手,示意二人离开。
姚七娘被春杏扶着,脚上疼得厉害,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的。经过那少年身旁时,他却忽的低声说了一句话,虽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姚七娘还是听得清楚。
“三日后,我家郎君要见你。”
三日后?具体什么时辰?该怎么见?只有一句话的功夫,自是诸多事情不能交代清楚。姚七娘心中疑虑,那少年却再没有了回音。
同春杏回了房间,姚七娘立刻便坐了下来,掀了裙摆,脚踝处已经红肿,姚七娘蹙眉,忙忙唤春杏拿药酒来。
春杏见了姚七娘的伤势,担忧道:“姨娘的脚踝扭得这般厉害,涂了药酒也要好长一段时间才好,不如唤个大夫来吧。”
姚七娘摇了摇头立刻回绝道:“不必如此麻烦,缓些便缓些吧,又不是什么娇气的人儿,这般疼也忍不了。”
春杏见姚七娘如此执着,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又道:“我虽知道姨娘您定然是无辜的,但不过是被那郎君载了一程,姨娘被遭到这般处置,日后........姨娘还是离那郎君远点吧。”
“嗯,我知道。”姚七娘轻应一声。春杏说得倒是没错,遇着一个柳十一,她便开始倒霉了。可是她同柳十一的约定既然已经定下,便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心下感慨时,却听门外有敲门声。春杏听见声,便去开了门,只是开了门,却未曾见到敲门的人,只是一个方正的托盘被置在了门口,托盘上放着一个小药瓶,药瓶之下压着一张纸条。
“九姨娘,这.......”春杏转身看向姚七娘,等她的吩咐。
“拿进来吧。”姚七娘道。
春杏拿着托盘进了来,姚七娘伸手抽出了托盘上的纸条,视线落下时便有几个清隽的字体映入眼中。
“伤在卿身,痛在我心。”
姚七娘瞥了瞥嘴,将纸条叠好,这纸条是谁送来的,姚七娘用脚趾头想想便能猜到了,心中暗自好笑,这柳十一倒是说得比唱的好听。疼的不是他,说几句轻飘飘话,好似便能将此事揭过了。
待她和柳十一的交易结束,她便再顺带问柳十一讨要些补偿,随后带着一笔银子,自己寻些营生做。
姚七娘将纸条揉皱撕烂了,便扔到了纸篓。随后又拿起了那个药瓶,姚七娘虽是不懂得如何辨识瓷器价值,但柳十一这个药瓶子是白瓷,瓶身通透,大周虽是瓷器多种多样,但白瓷却是最为稀少的。
而这样的瓷瓶里头装着的药,念着想来应是个值钱物件,姚七娘自是不敢用了,便将瓷瓶递给了春杏,令她收到妆奁里头。
“姨娘,这是那位郎君送来的?”春杏心中已有了猜测,故出声询问道。见春杏已经知道,姚七娘也不瞒着,便点了点头。
“你若是心中有所怀疑,大可告诉主母去。”见春杏欲言又止的模样,姚七娘便又出声道。
“我不是怀疑姨娘,只是........”春杏虽是跟姚七娘不久,却也知道姚七娘谨慎小心的性子。
“只是什么?”姚七娘追问。
“若是那郎君,正有那意思,姨娘该如何?”春杏这话说得含蓄,姚七娘却也能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这般,倒是春杏多虑了。
她开了药酒瓶子,将药酒倒在脚踝上低下身子,缓缓的揉着,又出声道:“你知道他是谁吗?”她在问春杏。
“是主母的弟弟,是柳家的郎君。”春杏回答。
姚七娘嗤笑一声道:“你待在王家的世家那么长,主母什么身份你应该知晓,虽是柳家的庶出,但也令我们望尘莫及,而那柳家郎君,更是柳家的嫡出,我虽是不喜欢将门第此类挂在嘴边,但你也应该清楚,他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若非要比较,我怕是连做他的洗脚婢都不够。”
“姨娘不必如此贬低自己.......”春杏见姚七娘这般说自己,心中没由头的一阵酸楚,她和姚七娘其实都是一类人,被卖到这王府里头,卖身契在主母的手里攥着。她看着姚七娘,也好似在看着自己。只是她已经认命,姚七娘却似乎,骨子里头仍有未曾消磨的棱角。
“什么贬低不贬低的,只是同你说件事实罢了。这柳十一,我高攀不上,而他自也看不上我这个乡下的粗鄙丫头,你便不要替我忧心了。”姚七娘不知道这话时说给春杏还是说给自己听。
一个瓷瓶一个粗制的药酒,哪个更适合她,她心里头比谁都清楚。痴心妄想的下一刻,许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三日时光簌簌而过,姚七娘的腿还疼着,但至少走起路来时却是正常了。心里头想着柳十一说过的三日后再见,每日掐着时辰,过得很是忐忑。
而柳十一来的时辰,却是傍晚。
姚七娘回到房里头,见昏睡在桌上的春杏以及站在一旁的柳十一的那位仆人时,便知道柳十一来找她了。
“你对春杏用了迷药?”姚七娘皱眉询问道。
“不过是些安神的香罢了。”那少年道,“这婢女想来平日里疲乏得很,我只是稍许用了些安神的香,她便昏睡了过去。”
疲乏?姚七娘想了想,也是了,旁的姨娘不喜欢她,又不能明面里头表现出来,便指使手下的婢女将活的推给春杏,春杏不想她为难,便都通通接下。
她虽是平日里头未曾过问,春杏也不曾说,但她不是傻子,有些事自是能够猜到。
若是可以的话,待与柳十一的交易完成,她便用得来的银子将春杏赎出来好了。
见姚七娘仍站在原地,那少年便催促道:“快些走,郎君在外头等着了。”
“知道了。”姚七娘道,随后拿了条毯子为春杏盖上。
她其实从来只为自己考虑,可是这丫头心底这般温柔,她没法视而不见。
同那少年从后面走,一路上未曾见到什么人影,姚七娘心中疑虑,这王府平日里头人倒是不少,怎么这个时辰便不见人了。还是说是那柳十一做了什么布置?
穿过花园后头的游廊,这便到了王府的后门,此刻后门正开着,落日的余晖正从后门映了进来,刚转过游廊,便看到一个影子被晖光拉的长长的,逶迤在地上。
姚七娘和那少年走上前去,站在门外的那人听见声音便回过头来。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祥云暗纹的长袍,一头墨发用白玉小冠束着,一只手执扇,见姚七娘前来,便朝她一笑,伸出手来。
他本就生得丰神俊朗,此刻被余晖映着,更加好似仙人一般。
“七娘。”他唤她的名字。
姚七娘将手放在衣摆两侧,似是没有看到柳十一朝她伸出手的一般。
“先前说过,唤我九姨娘便好。”七娘二字在他口中说来,委实令她惶恐。
柳十一仍是含笑看着他,虽是如今天色尚亮,但他眸子神情却是晦涩不明。
“你说要见我,所为何事?”姚七娘见他不语,又出声问道。
柳十一却是没有回答姚七娘的问题,只是仍是朝着姚七娘伸出手,口中道:“过来。”分明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姚七娘却从中感到了不容拒绝的味道,她犹豫了片刻,随后还是走上前去。
刚走到柳十一的跟前,掩于袖下的手便被握住了。姚七娘却是纳闷,分明这里除了他的仆人之外没有其它人,这柳十一为何还要同她逢场作戏。
“脚踝还疼吗?”他拉着她的手,低声又暧昧的询问道。 妾闻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