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跨坐他身上,微微挪动了身子,便察觉到他情动的反应。
姚七娘见他面色如常,仍是那般光风霁月的神情,不由得起了几分玩心,手贴上他的腰腹,身子在他大腿上蹭了几下。
“夫主……”她特意娇声唤他。
“真是……”柳十一无奈叹息,却是伸手拢了拢她散乱的衣襟。姚七娘含羞带媚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又出声道:“夫主不想要吗?”
姚七娘这般说,倒是令柳十一好笑出声:“往日你唯恐避之不及,今日怎么忽的这般求欢?”他的手贴着她的腰线逐渐上移,灼热滚烫,“还是说一些时日未曾……七娘便想了?”
“我若是想了,夫主当如何?”她用着她最娇最媚的语调,唤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好似这样便能将自己的那份稍许萌芽的感情置到脑后,忘了她是姚七娘,也忘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何等身份。
柳十一却是叹息一声,制住了她那只在他身上四处惹火的手。
“七娘的吃味倒是与旁人不同,不仅不恼不愠,反而更加媚了……那谢小姑,于我而言不过是荷衣的妹妹罢了,你不必在意她。”柳十一缓缓出声。
令得姚七娘一愣,她倒是没有想过柳十一还会特地同她解释。
“哼。”姚七娘轻哼一声,从柳十一身上退下来,靠在他身侧道:“既是夫主不要,我也不勉强了。”
不过他这般同她解释,令她心里头暖了几分,他从来不是多言之人,只是面对着她总是解释得多些。这般想来……这样的柳十一,倒是令她有一点点喜欢呢。
柳十一揽过她的腰,沙哑出声道:“我想不想要,你心中还不清楚……只是,过两日便成礼了,留到那时也不迟。”
过两日……若是柳十一知道纳妾之日便是她出逃之时,怕是已经恨不得掐死她了。不过,心中虽是如此想,面上姚七娘还是朝柳十一柔柔一笑道:“好。”
马车平稳的行了半刻钟,忽的停下。
车中的姚七娘晃了两晃,柳十一扶住她的身子,便往掀了帘子往探去,蓝田此刻也转过身对柳十一道:“郎君,宋大人一行人拦在前头。”蓝田口中的这个宋大人,指的自然是宋晁。
柳十一面色一凝,随后对蓝田吩咐道:“为他们让路。”
“是。”蓝田恭敬回道,却听得宋晁的声音从外头飘来:“我听说柳兄新得一美婢,如今正是情浓之时,这般缩在车帐中,莫不是在做那风月之事?”
姚七娘眉头一挑,宋晁从柳十一手中劫走了姜姒,怎么还敢跑来这般猖狂?她下意识抬头去看柳十一,却见他舒了眉头,正了正衣冠,随后对姚七娘道:“七娘,随我下去一趟吧。”
姚七娘点了点头,跟在柳十一身后,随他下了马车。
宋晁一行人正在马上,宋晁为首,身后跟了几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应是他们宋氏的子弟。柳十一一从马车上下来,宋晁便也下了马,双手交叉置于身后。
见着宋晁,柳十一便出声回道:“一段时日不见阿晁,想来阿晁这些时日过得应是极为舒坦,否则,怎么连我的私事都插上手了?”
虽是玩笑的语气,站在柳十一身边的姚七娘却觉得柳十一是恼了,不过想来,他恼的不是今日的宋晁,而是先前在豫章郡时宋晁劫走姜姒一事。
宋晁微眯了眼,笑着应道:“不过玩笑尔尔,柳兄又何必当真……还是说,涉及到身后这个姑子,便令柳兄恼了?”
柳十一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站在那里,好一会,他拂了拂自己的衣袖才缓缓出声道:“阿晁三番两次这般挑衅我,不过是你使得那些小手段被我拆穿罢了,豫章一事,是我的疏忽,不过那是最后一次,若是阿晁再使什么手段……便不要怪我不顾惜往日情谊。”
他只是站在那,身边并无士卒,也无仆从,只是那般气度,便好似背后有着千军万马一般。
宋晁冷冷一笑,他与他僵持多年,手段百出,却始终落于他下乘,豫章一事,他原以为是自己棋胜一着,却没有想到他不过同陛下打了个照面,却依旧全身而退……好一个柳十一!
“既然柳兄如此从容,我也不必说什么,只是我这话落在前头,七日后,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柳兄……”宋兆话语落下,便轻身上马。
宋家一行人渐渐远去,姚七娘抬头看柳十一,却见他依旧从容,只是眉宇间有抹不开的郁色。
姚七娘刚想出声说些什么,却见柳十一抬眼对马车前的蓝田道:“先去九华观吧。”
“是。”蓝田回道。
改道去了九华观,马车到了九华观门前,姚七娘同柳十一下了马车,却见大门却紧紧闭着。蓝田上前敲了敲门,朱门之后,便有一个小道童探出头来。
“九疑道长呢?”蓝田出声询问。
小道童礼貌一揖,随后出声道:“九疑道长有事外出了。”
“可知去哪了?”蓝田续问道。
“说是访友去了……具体是去哪,我也不知。”小道童缓缓回答。
站在蓝田后面的柳十一自是听得一清二楚,微微皱起了眉头。
“夫主有急事要寻九疑道长么?”姚七娘见他犯难,不由出声询问。
“阿晁大概,很快便要将那姜姒送到陛下面前了……或是说,已经送到陛下面前了。”柳十一为她解惑。
“便……不能拦下?”如柳十一这样的人,不希望让陛下见到一个人时,应当有所手段吧,七娘不懂官场上这些弯弯道道,自是以最简单的想法去考量。
柳十一倒是觉得她这般想法实在可爱,唇角微微泛起笑意,便回道:“不能拦,陛下不喜欢别人对他有任何欺瞒。”
姚七娘扯了扯嘴角道:“他整日便知道求玄问道,竟还有心力分到这政事上……”虽不知道这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坊间传闻里头,对他没有半个好词。大道理她可不懂,她只想舒舒服服的过自己的自在日子。
“嘘——”柳十一却是轻轻出声,食指点了在姚七娘的唇上,“这些话,七娘不必说。”
姚七娘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大逆不道,柳十一这般提醒,她也不敢再说。
程九疑不在,二人自然只能回程,只是马车禹禹而行时,便听得外头有朗朗歌谣声飘来。
“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朗朗的童音传来,姚七娘却莫名的觉得心中一凉,这般词句,仍谁都能听出其中意思。这是在讽刺这大周的世家贵族,讽刺这高官大将……她下意识便伸出手,去掩住柳十一的耳朵,身子靠在他的背上,好似这样便能让他不听到那些话语。
高贵的出身,也意味着要有所承担。她往日不曾明白,讨厌这世家里头奢靡的氛围,却忘了,有些人却是不同的。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和那些人是不同的。
“七娘不必如此……反正这民谣,讽得也并非我一人。”他的打掌贴在她的手背上,然后渐渐握住,令她的手缓缓放下。
他面上含笑,全然不为之所动。
“大周以这九品中正选官,由来已久,这选出的官员良莠不齐,也属常事,百姓有所怨言,也是应当。”柳十一缓缓出声。
姚七娘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伸手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坚定出声道:“可你和他们不同。”
柳十一的手贴着她那双此刻在她的腰上之上的玉手,又缓缓出声道:“你可知我与阿晁为何这般争锋相对?”
姚七娘的脸贴着他的背,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对于这个男人,她全然全然不了解。
柳十一低笑一声,随后缓缓开口道:“阿晁他想要维护世家的地位,而我则希望,这朝中能多一些有益大周的人才……”他平日里头未曾将这些话同旁人说过,而如今却对身后这个小姑子开了口,虽然即便这般说,这个小姑子也无法全然理解,可在这一刻,他忽然想将心中的这些事同她分担一二。
“只是,此事虽对大周来说是益事,却令得我寸步难行……七年前,我因此事而一败涂地……”他说得轻松,姚七娘却听得苦涩。她满心想着逃离,何时真正尝试了解过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环着他的腰,身子都难过的发颤。
她忽然好难过。
柳十一却沉默了。
他轻叹,掰开姚七娘的手将她转过身来,纳入怀中。
他知道此事再说下去只会令得这个小姑子心中悲恸,故而也不再说下去,只是转而道:“我曾经失意过,有人一语令我豁然顿悟,我心中感激,却不知如何回报。而如今,我心中再无半分困惑,我虽不知自己能做到如何境地,又用何手段,但问心无愧,为百姓,为大周……”
随后,又是长叹道:“七娘,留在我身边好么?”
留在他身边好么?
姚七娘闷在他怀里头,没有回答一个字。
正如他所言,他心中有所抱负,她也愿站在他身后……若是她拥有谢荷衣那般身份地位的话,堂堂正正和他站在一处。
可是她不行,她是姚七娘,在世人眼中卑微到尘埃里头,连做他衣袖上的一点尘都不配。
她不能留,她只能逃。
他和她之间隔着的太多,身份地位,十二度年岁,以及……他心中曾眷念着的荷衣夫人。
她不能喜欢这个人。
她低低的,低低的,在心中告诉自己。 妾闻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