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香气四溢,殿中不停有宫女有序的四处穿梭着,衣着华贵的侯门贵女名媛夫人笑语晏晏的攀谈着,虽是宫中宴会,气氛倒也算不算太过凝重死板。
被宫女领着,到了一处矮案前,姚七娘抬了眼,便见着程婉坐在了她右手边的矮案前,案前备了软塌,她半跪着身子缓缓坐了下来,身旁的侍女也屈下身来,在一旁伺候着。
姚七娘学着程婉那般坐了下来,红蕉半跪在姚七娘身旁,为她斟了杯茶。
四处仍有诸多目光在姚七娘身边徘徊,姚七娘假装没有看见,垂眸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偶用余光扫视四周时,便见着谢采衣和谢荷华也前了来,而那谢荷华则被宫女领到了她右手边的位置。
姚七娘抬眼,视线便这么对上,谢荷华微微弯了唇角,随后落座。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姚七娘会同她坐一处。
“往日都是阿姐坐我身侧,你倒是厉害,不光令姐夫亲自送你入宫,还连阿姐的位置也占了。”谢荷华低低出声,语气中自是一番讥讽。
姚七娘却当做好似没有听懂谢荷华的意思,随口出声回道:“哪里哪里,谢小姑谬赞了。”
谢荷华见姚七娘这般装傻充愣,也不再理会她,转身同身旁的谢采衣说起话来。
身旁的红蕉则上前一步,对姚七娘出声道:“女郎第一次来,想必有诸多不熟悉的。”说着,便视线往姚七娘的左侧与右侧都扫了扫,接着道:“坐在女郎这边的,大多数些嫡出的姑子,或是族中庶出,地位较高极得宠的。”
红蕉知晓分寸,知道有些话不能大声张扬,故而压低了声音同姚七娘道。
姚七娘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女郎对面的位置亦是上席,坐在前面的,便是宁家的几位嫡出小姑子,还有荀家、宋家等世家的。往年宴席,诸个世家的小姑子都会表演些才艺,在太后皇后面前讨些彩头,要献艺的姑子事先都到侍官那里头报备过,故而此事同女郎无关。”
“那就是说,我混吃混喝等着宴席结束便是?”姚七娘小声的问道。
红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姚七娘松了口气,再抬眼时,殿中的座位已经几乎坐满。原本站在门口的宫婢忽然齐刷刷的跪下身来,在诸多宫婢的簇拥下,一个四十出头的美妇人正从门外走来,姚七娘没敢多看,因为这殿中贵女无一例外全都屈下身子来行礼,姚七娘自然也随着她们行礼。
“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清一色的女声朗朗响起,姚七娘自然也跟着出声。众人维持的行礼的姿势,太后在宫婢的簇拥之下,缓缓走到大殿中最高的位置上坐下,身旁的侍官才声道:“诸位女郎都起身吧。”
姚七娘听着四周纷纷起身的的声音,也跟着直起身子来。只是她仍是不敢抬眼,便盯着身前的位置怔怔然。
然而此时,门外头又有人前来,只是距离尚远,姚七娘看的不真切。
待那人走近时,姚七娘看了个正切,远远对上那张熟悉的脸,只觉天雷滚过正好似打在她脊背上。
她略微咬唇,低下了头,掩藏于纱袖之下的手紧握成拳——那人是姜姒。
虽是柳十一先前同她提过,可是见了心中还是忍不住惊愕,既是她手刃亲夫一事已经落实,那么她便是杀人凶手,如今却还能这般逍遥法外……令人觉得委实有几分荒唐。但柳十一同她说过,见着姜姒务必要避开些,故而她只祈祷姜姒不要瞧见她。
“姜女史,请随我来。”正当姜姒越走越近时,一个宫女将她拦下出声道。
姜姒略微点头,随那宫女走了开。
红蕉自也瞧见了那姜姒,故而对姚七娘出声道:“郎君应当同女郎嘱咐过要小心那位姜夫人。”
姚七娘点了点头,缓缓坐下身来。
姜姒随那女官离开,从一旁室内的游廊之上,缓缓抄到了太后身侧的位置。先前柳十一同她说过,太后姓宋,那么想来姜姒暗中进宫一事,太后也是其中推手,只是按照柳十一的说法,太后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应算不上极好,那么这姜姒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留在宫中,并且成为了陛下跟前的红人?
陛下所求,也无非求玄问道,渴慕长生,姜姒若要讨陛下欢心,势必要从这方面出发。只是究竟是什么手段,姚七娘仍是费解。
太后见着姜姒前来,对她微微颔首,姜姒一礼,随后坐到了太后身侧那处矮案前。
乐声渐渐响起,太后在宴席之上陈词一番,姚七娘不敢兴趣,便也没有认真听,说得大概便是一些祝愿大周昌平,百姓安居乐业的事情,另外又夸赞了一番世家的女子亦是诸多褒美的言辞。
美酒佳酿随着乐声端上前来,姚七娘扫视一圈,却见这些世家的女郎没有一个动筷的,便只好怔怔然看着眼前精美的菜肴发呆。
她们难道就不饿吗?姚七娘不禁想。
此时空气中有香气缓缓飘来,却不是菜肴的香气,姚七娘心中疑惑,却听得太后出声道:“往年都是你们这些世家的女郎献艺来博彩头,年年如此不免太过无趣,不如今年换个方式,不知在坐各位女郎意下如何?”
太后提出建议,自然没有人敢说不好的,附议声连连响起,随后太后对姜姒颔首,姜姒亦是点头,对身旁的宫女吩咐道:“将东西呈上来吧。”
这姜姒要搞什么花样?姚七娘心中暗自嘀咕,但姜姒忽的做出这般举动,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她待会可要避开些。
而随着姜姒的吩咐下去,外头便有几个侍官抬着一个箱子进了来,随后一个巨大的紫檀木箱子被置在了宫殿中央。
姜姒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对众女道:“听闻建康城世家中诸多女郎对香料颇有造诣,今日,我想看看诸位女郎,对这花香有多少造诣。这殿中的宫女,有几位在身上被我搁了香囊,希望诸位女郎能将香囊找出来。”
姜姒此言一出,众女皆是唏嘘。今日宫中盛宴,染了诸多香炉增进气氛,如何让她们在这诸多香气之中,去寻几个戴香囊的宫女?这不是刻意刁难么?
而站在矮案前的姜姒见众女纷纷面露难色,却只是微微一笑道:“诸位女郎不愿参与,我也不勉强,只是所寻香囊最多者,可得太后一诺。”随后,姜姒将腰间的香囊摘下,又看向众女道:“即便是……要太后赐婚给哪家的郎君,亦可。”
姚七娘的心咯噔一下,抬眼看坐在左侧的谢荷华,她的唇上已缓缓道泛起了笑容。
这谢荷华想的什么,姚七娘用脚趾头想想便也能够明白。
再抬眼时,姜姒已从案前离开,走到那紫檀木箱前,她的手按上箱子的盖子,又转而对众女出声道:“自然,这殿中宫女诸多,令得诸位女郎去寻几个香囊,委实有几分刁难,所以我在这里为诸位女郎寻了些帮手。”
随后她的手放在锁扣之上,手指一挑,将锁扣挑开,箱子被打了开,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顿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几百只姿态各异五彩缤纷的蝴蝶从箱中涌出,扑闪着翅膀盘旋于大殿的空中。但令人震惊的是,那些蝴蝶并没有就此飞去,而是在姜姒头顶身侧盘旋着,姜姒此刻穿着桃红色的留仙裙,好似被百蝶围拥着的一朵牡丹花一般。
在场的众人哪里见过这般异彩纷呈的画面,纷纷面露凝滞之色,甚至有人忍不住诧异出声。饶是姚七娘也是惊呆了,她转眼去看身侧的红蕉,却见红蕉面色凝重。她叹息一声,看向姚七娘道:“这般变故,郎君未曾料到,我得将此事报告郎君。”
“为何?”姚七娘不明。
“若是有人借此一诺来为难女郎该如何是好?”红蕉有些紧张开口。
姚七娘愣了愣,嗤笑出声道:“太后许诺这般珍稀之事,怎么会有人用在为难我这么一个小姑子身上。”
红蕉摇了摇头叹息道:“万事无绝对,女郎在此稍后,我去派人通知郎君。”红蕉匆匆离席,姚七娘却仍是从容依旧。
而站在殿中的姜姒又出声道:“虽是让诸位女郎寻香囊,但女郎只可将以为带有香囊的宫女带到跟前来,若是那宫女身上没有香囊,便就此作废,失去资格……如此,有哪位女郎刚来一试?”
姜姒话音刚落,姚七娘对面的席座上便有人站起身来,提着裙摆朝姜姒微微一礼道:“宁氏阿蓉,愿意一试。”
宁氏的姑子?姚七娘顺着目光看去,便看到一个青衣女子正走到殿中,眉目隽秀,落落大方,这般年纪,应该是文昭小郎族中的姐姐。
“谢氏荷华愿意一试。”随着那宁蓉的声音响起,谢荷华也随之出声,随后,好几个声音响起。
宋氏,荀氏,夏氏……以及……
“程氏阿婉,愿意一试。”姚七娘身边的程婉也出声了。 妾闻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