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七娘虽是不喜欢柳婧对她的态度,但身份在哪里,她一个平民百姓自也不敢表露出什么情绪,便应道:“劳烦女郎了。”
和柳婧出了大堂,春杏和红蕉跟在姚七娘身后。
“你既是有手段勾引得我十一哥,那么也应当知道我们柳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这建康城里头,我们柳家敢说第二,旁的世家也不敢说第一……”
柳婧走在前头,口中不断的说着,姚七娘虽是乖顺的跟在她后头,但是却将柳婧的话全都当做耳旁风,见柳婧背对着她,便将视线投到了游廊外头花园里的景致上,没有半分理会柳婧。
柳婧见的身后的姚七娘半点不吭声,便回过头来,姚七娘立刻作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那柳婧狐疑,上前几步插腰同姚七娘道:“我方才说的,你都听见了没?”
姚七娘连连点头应道:“女郎说得是,妾受教了。”
柳婧冷笑一声,视线落到姚七娘身后的红蕉身上,道:“说得我都渴了,你去为我倒茶来?”
红蕉见柳婧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心中不解为何这柳婧怎么忽的使唤她了,只是稍许迟疑,便又听得那柳婧出声道:“怎么?阿兄的妾室我教训不得,连个婢女我都无法使唤了?”
红蕉素来听闻自家郎君这个小姑子骄横的名头,但到底是自家郎君的妹妹,也不是多说什么,忙应了一声‘是’,便走开为她沏茶去了。
柳婧见红蕉离开,又微微动了动唇道:“来,前头还有些景致,我带你去瞧瞧。”
姚七娘低了头,轻应一声是,也不知道柳十一什么时候回来,这柳婧一看便是同她不对付,她怕同她再处一会,便出什么幺蛾子。在这世家贵族的世界里头,身份地位便是一切,他们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而她一介贱民,自是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她不甘,却也贪生怕死。
所以姑且低头,渺如蝼蚁。
跟在柳婧后头,到了院落中一处桥上,不远处有一树栀子花开得正好,满树沁香,郁郁芬芬。
柳婧顿了步子,手里指向那棵栀子树,转而来对姚七娘道:“你知道吗,那棵树是我阿兄同嫂嫂一起植的?”
姚七娘垂了眼眸,不作答。
她既是将荷衣夫人抬出来,想来便是为了令她不快,她若是接招,表现出丝毫情绪,只怕是顺遂了这柳婧的意。
柳婧缓缓走上前来,续道:“当年嫂嫂初嫁给阿兄时,阿兄便予她千娇百宠,嫂嫂体弱,阿兄便让母亲免了她的晨省,嫂嫂喜欢清幽的地方,阿兄便在外头置了院子,同嫂嫂搬过去,嫂嫂身子不适,阿兄也从不碰族中准备的通房,一心一意只守着嫂嫂……而你,又算什么?”
最后几字,柳婧说的咬牙切齿,姚七娘抬头去看她神色,她狰狞的神色便直突突的跳到姚七娘眼里头。
随后她伸出手,猛地将姚七娘往阶下一推,姚七娘没有想到她会忽然有这般行径,一时间没有防备,整个身子便往前摔下去,她下意识护住了头,身子便簌簌的滚下台阶去,而她又站在桥上最高的地方,这般一摔,足足磕磕绊绊了十几个台阶。
“女郎!”站在后头的春杏失声喊出,随即想上前拉住姚七娘,柳婧却朝身边婢女使了眼色,两个婢女上前,抓住了春杏的手。
姚七娘便这般跌了下去,十几层台阶冲力自是不小,姚七娘虽是护住了头,膝盖、手肘却嗑在了石板上,她吃疼的呜咽一声,抱住手臂,随后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膝盖上疼痛,一时间无法起身。
柳婧从台阶上走下来,趾高气扬,她走到姚七娘身边,唇角又是一勾。
“我最讨厌的便是你这种以色侍人,不知廉耻的女人!”她冷冷的话语落下,便抬了脚,茜色的绣鞋踩在了姚七娘的手上。
姚七娘心中只觉讽刺,那日在画舫之上她还同青衣说,若女子只能以色侍人那才是可悲,如今她却在别人眼中成了这般以色侍人的女子。
柳婧的绣鞋重重的碾下,姚七娘的手上立刻传来痛楚,她气恼得身子微微发颤,却不肯开口同柳婧求饶一句。她虽不知道柳婧为何这般针对她,但是既是她做出这些事情来,心中的偏见显然不止是那么一点。
“怎么不吭声?”柳婧咬牙切齿出声,绣鞋又在姚七娘的手背上碾了几下。
姚七娘动了动唇,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她知道她只能忍,她不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
“女郎!”春杏见姚七娘被这般对待,眼眶已经发红,她努力的挣脱着那两个婢女想朝姚七娘跑来,但那两个婢女力气极大,春杏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你在做什么?”
忽然不远处有声音响起,柳婧的视线从姚七娘的脸上移开,便看到不远处走来二人。
走在前头的是她那位十四弟,而后头的,便是她方才唤去沏茶的红蕉。
“呵?怎么十四弟来了?”虽是嘴上这般说着,柳婧的目光却已落到了柳扶桑身后的红蕉上,想来方才她阿兄这个婢子已经察觉到了端倪,便乘沏茶的功夫前去通风报信,又恰好遇着了她那位十四弟。
“方才唤你沏的茶呢?怎么未曾沏来?”柳婧的绣鞋又在姚七娘的手上碾了碾。
柳扶桑察觉到柳婧这般动作,立刻眉头一皱走上前去,拉了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拉开。
“阿姐,我知你心中不快,可这姑子到底是十一哥的妾室,你这般待她,十一哥定然会恼怒的。”他说着话的功夫,红蕉便已上将姚七娘扶起。
柳婧却是将柳扶桑一推,口中嚷嚷道:“她不过是十一哥的妾,一个外人,我是十一哥嫡亲的妹妹!怎么还比不上一个妾?”
柳扶桑眉头蹙得更厉害,又对柳婧道:“无论你是不是十一哥嫡亲的妹妹,都阿姐是你做错了事情,十一哥这般明事理之人,自然知晓怎么处置。”
那柳婧的神色却扭曲得更加起来,她攥紧了袖子道:“十四弟你也要帮这贱人?你忘记嫂嫂对我们如何了?”
“这和嫂嫂有什么关系?”柳扶桑全然不能理解柳婧的想法。
“你让开!”柳婧却不再说什么,伸手便去拽柳扶桑。
柳扶桑自是拦着,姚七娘此刻被红蕉扶起,缓了一会,抬眼见柳婧仍在同柳扶桑争执,便朝那柳婧淡漠出声道:“既是女郎你这般厌恶我,不如同我夫主说将我赶出府便是……如你方才那般待我,不过是在发泄自己的私欲罢了,拿荷衣夫人做什么借口?”
“你!”柳婧恶狠狠的盯着姚七娘,气的用手指着她,“好啊!我这就和十一哥说让他将你赶出府!”
她气势汹汹的转过身,只是没走几步似乎就撞上了什么,抬头看到眼前的人,柳婧捂住了嘴有些颤颤出声:
“十一哥……”
柳十一的目光落在柳婧身上,眸色幽深,似是在强忍怒意。
柳婧身子一抖。
“还不将你们女郎带回房。”柳十一朝那两个拦着春杏的婢女冷冷出声,面色好似冰霜,令得柳婧下意识退开一步。
婢女被柳十一威慑到,立刻上去想搀扶柳婧,柳婧却一把将婢女推开,吵柳十一喊道:“十一哥你忘记嫂嫂了吗!”
柳十一稍许迟疑,便随即出声道:“我自然是记得的……只是荷衣同此事之间,没有半分关系。”
“我原以为十一哥你对嫂嫂用情至深,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贪图美色之人,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柳婧大声喊道全然是为嫂子打抱不平的模样。
“带下去。”柳十一没有理会柳婧,又朝婢女吩咐道,柳婧这才不甘不愿的被婢女带了下去。
柳婧转身离开后,柳十一立刻上前。
“七娘。”她唤她的名字,作势欲查看她受伤的手,姚七娘却朝他一笑,立刻将那只被柳婧踩得红肿的手缩回袖中,口中道:“妾没事。”
正如那柳婧所说,她姚七娘不过是一个‘外人’,若是因为她而令得他们兄妹二人失和,那可是大罪过了。
“不过郎君也瞧到了,女郎如此厌恶我,不如郎君顺遂了她的心意,将我逐出府,可好?”膝上、手肘、手背之上,仍有止不住的疼传来,但姚七娘尽可能的平静自己的语气,忍着疼,让自己能够尽量平静开口。
这来自柳家诸多的恶意与白眼,令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若是她离开柳十一身边,这些个无妄之灾是不是也能随之而远去。
如今她该怪谁?是该怪将她置身到这些事情里头的柳十一,还是无端便对她恶言恶行甚至出手的柳婧,还是怪……没有半分能力反抗挣扎的自己?
她只是他的妾,可有可无,随时可弃的妾。
从姚七娘缩手的那一刻,柳十一便察觉到她的抵触,便只是淡淡出声看向姚七娘道:“回去吧,七娘。”
姚七娘半阖了眸子,避开了柳十一的目光,被红蕉搀扶着往前走去。
柳扶桑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对柳十一道:“十一哥,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先行里去了。”
柳十一点了点头道:“此事多谢你了。”
柳扶桑摆摆手,叹息道:“此事原就是阿姐的不对……”
待柳扶桑离开后,柳十一立刻便跟上了姚七娘。
“七娘,阿婧她……”他想同她解释柳婧一事,姚七娘却立刻出声打断他道:“夫主不必解释,妾都清楚,郎君千万不要为了妾这区区一介外人而同女郎生了嫌隙,否则,这便是妾的罪过了。” 妾闻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