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孙家
宴席散后,事情始作俑者也并不算高兴。皇后孙氏回到寝宫后便大发雷霆,将宫女端上的茶杯砸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贱人,故意跟本宫作对!头上压着个老妖婆也就罢了,还要受小妖婆的气!”皇后孙氏脸上慈祥的笑容再无痕迹,面上都是愤怒和憎恨。
“母后,姑姑是特意来给左鸣贺解围的,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太子李珺上前去低声问道。
皇后拢了拢发髻,坐在美人榻上冷哼一声道:“还能是什么?左鸣贺外表俊朗又有才华,你姑姑看上了他呗。”
李珺听后点点头表示赞同,当初在钱大儒家备考的学子,傅羽和左鸣贺可以称得上是学界双壁。两人都是外貌上佳,才华横溢的大才子。
见到母后如此生气,李珺笑了笑安抚她说:“母后放心,左鸣贺不识抬举,可他爹精明着呢。估计明早他就会来请罪,求着娶表妹了。毕竟他们左家,可是全仰仗着东宫生活。”
皇后孙氏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不疾不徐道:“若真是这般,户部侍郎这位置给也就给了。有了姻亲关系,还怕他左家再出幺蛾子?”
母子两聊完后心里也舒坦了,就等着第二日左家来请罪。
翌日,左卫光确实一早便来东宫请罪,只是却丝毫没有提求娶孙巧蕾的事情。
李珺有些不耐烦,稍稍暗示他道:“你们这般打我母后的脸面,让孤很难相信左家的诚心,若是左鸣贺愿意把我表妹娶了,之前的一切就既往不咎了。”
左卫光却是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花白的胡子颤抖着说:“太子殿下,这一点我儿没有办法做到,既使不娶孙家小姐,老臣也能保证左家对东宫忠心耿耿啊!”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李珺明显脸色一沉,上前去一脚将左卫光踹到在地吼道:“你儿子不愿意娶孙巧蕾?当初是谁厚着脸皮把庶女塞过来给孤暖床?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你们左家还是自求多福吧!”
左卫光忙起身跪着磕头,脸上松弛的皮肤和刀刻般的皱纹透露这岁月划过的沧桑,浑浊的眸子里也浮起一层水雾,丝毫看不出他在家中时的威严。
“太子殿下请恕罪,我左卫光保证左家对东宫的忠心日月可鉴,请再给我儿一个机会!”左卫光拼命地磕头,额头早就是一片红痕。
李珺却再也没有耐心听左卫光啰嗦,甩袖就离开。
左卫光望着他离开的身影长长叹了一口气,艰难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将官帽的帽檐压低了些遮住额头的伤痕。顶着晨间微弱的光线,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老爷,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左夫人看见相公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忙迎上去询问。
左卫光摆摆手,看向内屋的床榻低声问道:“贺儿好些了吗?他肯吃药吗?”
左夫人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好多了,他刚喝了药睡下了。大夫说再过三天就可以下床走动走动。”
左卫光的面色这才轻松下来,他拍了拍夫人的手背道:“这些日子咱们家会比较难熬,你要有心理准备……”说完左卫光便转身去了书房,只留给夫人一个落寞的背影。
没过几日,孙海昌上任户部侍郎,他是皇后的侄子,也就是孙巧蕾的亲大哥。皇后的娘家父亲孙宏德是当朝尚书令,权倾朝野,他的儿子也大多担任要差肥差。孙海昌便是孙宏德大儿子所生的嫡长子,他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的典型,在京城走鸡逗狗,欺压良民都是常事。
孙海昌本是詹事府的少詹事,在左卫光手下做事,却凭借太子的提拔一举升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他的妹妹便是被左鸣贺所拒绝的孙巧蕾,一家人仗着皇后孙氏和孙尚书的庇佑在皇城可谓是头一号的目中无人。
国子监内,国子监司业周岚易将手头的文书放下,给对面的宋凌倒了一盏茶。
“宋兄今日来找我,不光是谈天品茶吧。”周岚易轻轻吹去茶水上的浮末,问道。
宋凌望着窗外阴沉翻涌的云彩,眉头紧皱道:“左兄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已经内定的位置这么快就成了他人之物,不知道他可后悔?”
早在很久之前左鸣贺就是朝中的焦点,背后靠着太子这棵大树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之所以一直被放在翰林院打杂,也是因为东宫直接等着安排肥差培养重用他。没想到只是因为不肯娶孙巧蕾这么一件小事,如今便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啊,傲骨用错地方了。殊不知咱们前头还会遇到什么,且行且看吧。”周岚易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他是当初前三甲中家世最差的一个,如今却是官位最靠前。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国子监清苦,没有什么人愿意来罢了。
宋凌还是在翰林院做着杂活,不知道什么日子才能出头。天下所有读书人都羡慕的前三甲,如今在朝中都不受重用。本以为左鸣贺会最先崭露头角,却早早被腰斩了为官之路。
“哼,如今这天下是怎么了?到底是李家的天下还是孙家的天下?怎的咱们只能顺着孙家的安排才能有出头之日吗?”宋凌越想越气,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周岚易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警告道:“你疯了吗?这种话也敢乱说!”一阵冷风刮过带来刺骨的凉意,宋凌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低头道歉。
“当初拼了命想考到京城做官,如今看来并不是一回事啊。周兄,再会吧。”宋凌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起身拱手道。
走去老远后,宋凌又回过头补充道:“下次一起去看看左兄吧。”周岚易点点头,他们几人虽然并不算熟识,却都是惺惺相惜。如今唇亡齿寒,谁又能真的置身事外呢。
左鸣贺在家躺了将近五日,这段时间左府上下都围着他转,终于是等到把他完全调养好。好几天没有下床,左鸣贺也感到身子僵硬了许多,扶着拐杖在院子来来回回走动恢复身子的协调性。
而新任户部侍郎已经上任的消息,左家人没敢告诉他。这些日子左卫光几乎把一个男人的尊严都丢掉,也没能挽回太子的青睐。曾经的香饽饽左鸣贺,一下子成了笑柄。没有了太子的提拔,左鸣贺以后在官场上会十分艰难。再加上皇后娘娘的那一番敲打的话,所有人家如今都像避瘟神一般不跟左家来往。
前些日子还暗示左夫人早点提亲的司徒夫人,现在也是连面也不见了。左夫人看着自己家一下子变得冷清衰败,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楚。
“娘,你怎么了?儿子已经全好了,您怎么还苦着脸?”在庭院来回走动的左鸣贺注意到左夫人,疑惑地问。
左夫人赶紧擦去眼角的泪珠,上前去搀扶住儿子说:“娘是被风沙迷了眼,你好好养身体不要管别的知道吗?”
左鸣贺点点头,接着便坚定地说:“这次多亏了阿舟姑娘的帮忙,请娘准备好聘礼去苏州替儿子求亲!”说完左鸣贺便扔开拐杖跪下,向左夫人重重磕了个头。
左夫人看着儿子尚且虚弱的身体,还有手腕上骇人的伤疤,连忙扶起他说:“好好好,娘马上给你准备着,你别急。”
娘亲已经点头同意,左鸣贺的眼睛又恢复了神采,抓住左夫人的手高兴地说:“多谢娘亲成全,明日我便去端敏长公主府道谢,顺便告诉阿舟姑娘这件事!”
如今左家从上到下都是一片愁眉苦脸,京城也再不会有人家愿意把姑娘嫁进来,左夫人想着能把那姚姑娘娶进来冲冲喜也是好的。既是打定了主意,那也就要马上着手准备,以免夜长梦多再出什么意外。
“下午你随娘出门采买一些礼品,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再者,你也好几天没出去透透气了,活动活动更好。”左夫人握着儿子的手说道。
左鸣贺高兴地点点头,马上叫下人准备好马车,收拾收拾便和娘亲一起出门了。
这几日虽然天气不算好,街上的热闹程度却不减。小贩吆喝着高声叫卖,来往的马车和行人熙熙攘攘。左鸣贺挑开帘子看到外面的一片热闹祥和,有一种拨云见日的舒畅感。
母子两去了不少首饰阁,珍品店,将下聘需要的金银珠宝买了个满满当当,后面装礼盒的马车也塞满了才收手准备回府。
此时估衣街的人流量依然很大,马车在街上缓慢移动着,突然车夫猛地拉住缰绳“吁——”一声,左家的马车便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突然停下来做什么?”左夫人挑开车帘问道。
“禀夫人,前面有辆马车停下来把路挡住了,小的也没办法。”车夫回头答道。左夫人顺着前方望去,果然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路中央,来来往往的人都要绕开走过去,马车根本没法前进。
“去前面说,我们左府的马车没法过去了,让那家人赶紧让开。”左夫人不以为意,招手让小厮前去传话。
谁知那小厮前去传话没一会儿,竟是被对面的几个大汉打得鼻青脸肿扔了回来。这动静惊动了左夫人和左鸣贺,也让街上的人围过来观看。
左夫人和左鸣贺下马车去看,只见一男一女后面跟着七八个大汉正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们。
那一男一女正是孙海昌和他的妹妹孙巧蕾。今日正巧孙海昌带着妹妹出门游玩,最近虽然他升了官正神清气爽,而妹妹却因为被左家那小子当众拒婚也成了京城的笑柄,无处发泄之下便她出来走走。
孙海昌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肥腻的手插着腰,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而他妹妹孙巧蕾也好不到哪里去,微胖的身材,一脸凶恶尖酸的样子,穿着华丽昂贵的衣裙,活像一个花枝招展的肥山鸡。
“哟,我当是谁家的狗奴才这般不长眼,原来是左大人家啊。怎么,你的腿好了?可以出来到处乱窜招人嫌了?”孙海昌挺着个肥肚子,指着左家人说道。
左鸣贺的手握成了拳头,他冷哼一声道:“天子脚下你们竟敢行凶伤人,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
听到这话后孙海昌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他走上前仰头对着高瘦的左鸣贺说:“说到王法,你一个区区从六品的翰林修撰竟敢不向我行礼,本官可是堂堂正四品的户部侍郎,就是你爹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进左鸣贺的耳朵里,他脸色一白向后倒退几步道:“什么?你上任了户部侍郎?!” 重生之将军不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