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沸沸扬扬
第二百五十六章沸沸扬扬
“水秋千?什么物事,可以吃的吗?”
“听说是京城的一种吃食,味道很好,非常爽口。”
“不对,什么吃食,水秋千是种绸缎,十分华美艳丽,只有京城里的贵人才能穿,好像丁家买了几丈。”
“胡说八道,水秋千明明是。”
近日来,杭州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一种叫做水秋千的物事,有人说是膳食,有人说是丝绸,有人说是瓷器,有人说是宝石珠玉,最离奇的有人说水秋千就是秋千,只不过这秋千是用水做成的,当然,这个说法立即得到众人的一致唾弃。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水秋千的玩意,好像是丁家弄出来的,毕竟是有目共睹的事情,谁也不会弄错,就在西湖靠岸旁的一角,有两只大船,几面书写着大大的丁字的旗帜在船桅迎风招展,甲板上面有近百个民夫在忙碌着。
在两只大船之间,搭建彩棚,架起横梁,悬挂布带,让围观的人群莫明其妙,上前去打听,得出的答案也十分含糊,说是在搭什么水秋千,什么意思,还是不明白,不过也不妨碍众人看热闹。
反正住在杭州城中,旱灾也影响不到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看下那所谓的水秋千是啥稀罕玩意,当然,也有见多识广的,在人群之中解释起来,水秋千是京城里的供达官贵人们欣赏的伎艺,非常好看,连天子百官都赞叹不已。
天子离民众实在是太过遥远,只存在于脑海内的概念之中,不过天子说好的物事,那肯定是没得说的,一定要见识见识,说给外地人听也长下面子,所谓饮水思源,固然还没有见过水秋千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谈论的时候,连带着也夸赞丁家几句。
杭州城内,水秋千顿时之间成为焦点,丁家在西湖北角搭建一个水秋千的消息,经过简略,渐渐演变成丁家的水秋千,而百姓们张口一个丁家,闭口一个丁家水秋千,让某些人听着心里十分不舒服。
当一个人锦衣玉食,生活毫无忧虑时,对于物质上的需求没有那么热切了,转而追求起名声来,固然做不到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但起码也能让家乡人知道自己是谁吧,这是人之常情,杭州城的富户豪绅也不例外。
以前,平日里杭州百姓提到得最多的是,某家家主什么时候修桥铺路行善积德,某家公子参加学社宴会写了什么诗词,某家接济贫寒士子,某家。
而这两个月风头最劲的自然是沈家,沈家大公子沈遘高中新科榜眼,随之沈家船队又在端午龙舟会中夺取鳌头,名声可谓是风光无限,一时无两,好不容易等沈家大公子赴任,龙舟会也过去一个月,百姓也渐渐淡忘这事。
就当名士豪绅们以为百姓的注意力应该回到自己身上时,没有想到,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新任钱塘知县又风风火火的闪亮登场,什么才气过人、多谋善断、清正无私之类的感叹词在百姓之中口口相传。
楚质的名声渐渐升温之时,也让杭州城的名士豪绅叹息不已,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少年进士、又是新任县官、加之才华横溢,想不出风头也难,现时在心中暗暗安慰自己,百姓都是喜新厌旧的,再过段日子就好,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料,就凭着范仲淹三字,立即众人夺走众人的目光,然而属于范公的夺目时刻还没有过去,却突然间冒出个名不见经传的丁家。
丁家,什么玩意,哪旮旯的,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某些人心中腹诽不已,事情就是这样,就凭着这个水秋千,让杭州百姓记得原来杭州还有个丁家,这让许多人心中不愤,自己做了那么多善事,难道名声还不如这个喧哗取宠的家伙。
“秋千搭好了。”随着阵阵整齐划一的口号,船工慢慢摇橹,两只大船缓缓分开,并排成一线,两船船桅间的那条碗口大的粗绳也渐渐拉直起来,随之绷紧了,一个超大型号的秋千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真的是秋千啊。”
“除了大了些,简直和我家后院的没有两样嘛。”
岸上的百姓议论纷纷,却见船上有个年伙小伙攀上了船桅,顺着绳索爬到中间的秋千内,直立秋千板,朝岸边的众人挥手示意,随之微微用力晃荡起来,秋千慢慢摆动,越来越高,蓦然,只听哇了一声,小伙被秋千抛了出去,扑通落入湖中。
岸上众人惊愕,却见大船底下有只小船划了过去,两三个船工七手入脚的将落水的小伙扯了上来,众人才随之放声大笑。
“太差劲了,才几下子就掉了,连小孩都不如。”
“就是,如果换成是我,起码能坚持几个时辰,而且还不会掉落,最多是烦躁了,不想再荡下去而已。”
这个时候,大船上又有个小伙上了秋千,也是晃荡几下,又哇哇大叫抛落水中,连续几个,落水的姿态万千,让岸上众人捧腹大笑不已,不时指指点点,船上的人似乎也瞧见岸上的情形,几人围在一起商议了下,过了片刻,一条小船划到岸边。
“各位,我家管事说了,水秋千搭好了,谁愿意上去试下,如果能坚持百息时间的,奖予一壶薄酒和一包饼糕。”
听到丁家船工的话,岸上诸人心动者不在少数,反正此时阳光明媚的,水温暖和,有专人打捞,不会出什么危险,酒水与吃食不算什么,只是能在众人面前露个脸,听几句夸赞,那试下也无妨。
此念一起,数息时间,就有十几个年轻壮实的小伙跳了出来,这时候杭州城喜庆热闹的天性立即表现出来了,纷纷为他们打气助威,叫好声、欢呼声混杂一片。
在小船的搭载下,这十几个小伙来到大船上,经过一番推让,一个身手矫健的小伙爬到了秋千中,看了下脚底七八丈高的湖水,感觉周围空荡荡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听到岸边诸人的喊叫声,小伙勉强晃荡秋千,一下、两下,在成片的欢呼声中,一头栽入湖中,溅起几尺高的水花,助威声也顿时嘎然而止,瞬息响起了整齐的倒喝彩。
一个栽了,二个倒了,三个扑了,,随着十几个小伙相继“阵亡”,岸边众人也开始意识到,这水秋千看似简单,却不是谁人都能玩的。
“大人,他们怎么那么容易就掉下去了?”大船上层一间装饰舒适雅丽的房内,长贵迷惑不解的问道。
“你去试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楚质微笑说道,展轻折扇轻轻摇动起来,颇有几分算无遗漏的神态,长贵呵呵笑了起来,这么多人都落水,再去试就不是英勇,而是愚笨了。
“果真如大人所料,没人能撑过百息时间。”一个声音传来,却是当日向楚质求要水秋千图案的丁家家主丁行周。
丁家并不是杭州的本土家族,十几年前才在杭州安家落户的,家资丰厚,绝对不逊于杭州城内的富商豪绅,而丁行周,为人也豪爽,行善积德的事情没少做,平时里也经常参加士绅宴会,只不过似乎不怎么能彻夜的融入这个圈子之中,而且行事有些低调,名声也不怎么响亮,不过想来今日之后,一切都有所不同了。
“连最基本的摇晃都坚持不住,又何谈表演。”楚质摇头叹道,真正的高手能在秋千里玩出各式花样来,而这些人,能晃荡几分钟就算不错了。
“大人所言甚是,鄙人一定会让他们加紧练习的。”丁行周连忙说道。
“让他们多晃几次,掌握平衡,不要害怕,下面是水,摔不死人的。”楚质微笑道“当然,这玩意也讲究天赋的,如果实在是坚持不住,也不要勉强。”
丁行周连连点头,突然轻声说道“大人,鄙人按照您的意思,寻了几家处境与鄙人差不多的,将计划告诉他们,考虑之后,他们都有意加入其中。”
“那是好事,唯有齐心合力才能弄出更大的场面出来。”楚质含笑说道“到时候你们的心愿肯定会实现的。”
“这多亏大人指点,成全。”丁行周拱手道,满面的笑容,这两日走在街道上,听到百姓的议论声,都是关于丁家如何如何的,听得他心里十分舒畅。
“此话不妥。”楚质微微摇头,起身作揖笑道“应该是我代城外的百姓谢过丁家主的慈悲心肠才是。”
“不敢,不敢。”丁行周连忙避开,口中说道“抚弱济贫本就是我丁家祖训,况且还是范公的吩咐,别说只是这等小事,就是让丁某散尽家财也绝无二话。”
“丁家主仁义,杭州百姓绝对不会忘记的。”楚质认真说道。
“既然我丁家已经在杭州安家落户,那杭州百姓就是我丁家父老乡亲,亲人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丁行周说道,话虽如此,但是眼睛忍不住掠过一丝兴奋之色。
丁、陈、邓几家,准备联合在西湖中办个盛会,不仅有什么水秋千表演,还有龙舟竞渡、争标水戏可观看,听说太守也会参加,还要在那时召集州学县学的学子们观摩,同时考较他们的学识学问,至于为什么嬉戏盛会和考较士子学问联系起来,不要问我,你去问范公他老人家吧,笨,肯定是让他们在那时候吟诗填词啊。
消息在杭州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却没见范公出来辟谣,而向州衙的官吏打听,回话固然有些含糊其辞,但是却隐隐约约透露出就是这个意思。
听闻这个消息,州学县学的学子们自然是兴奋不已,既有热闹可看,又能见到大名鼎鼎的范公,说不定还能倾听他的教诲呢,而杭州各家书院的教谕学子立即有意见了,凭什么只见官学的学子,都是大宋子民,范公应该一视同仁才是。
经过各家书院山长、教谕、学子的力争,衙门里又传出消息,此次盛会不限官学书院学子,只要有生员资格的文人士子,都可参加,一片哗然之后,杭州城店铺内的书籍、笔墨纸砚等文房用具纷纷脱销,如此盛会,岂能不事先做好准备。
“睿达,家里不是有很多笔墨纸砚吗,你怎么还买?”见到仆役一盒盒文房四宝捧进沈辽房中,沈瑶有些惊讶起来。
“那些都旧了,我要换份新的。”沈辽说道“买的时候顺手了,就多要了几份。”
沈瑶有些啼笑皆非,随之秀眉微蹙,轻声道“睿达,你该不会是想去参加那个什么盛会吧。”
“是啊。”沈辽点头承认。
“你不是不喜欢热闹吗,为何还要参加。”沈瑶有些生气道,明亮的眼睛睁得有些大,显得格外的圆润。
“这回不同。”沈辽就要说话,看了眼沈瑶,知道她不喜欢范仲淹,改口说道“是楚大人邀请我去的,怎么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吧。”
“撒谎时就不要眨眼睛。”沈瑶微笑,纤手妩媚的束了下青丝秀发。
“这是真的。”沈辽闷声道,眼皮忍不住轻跳起来,他自己似乎没有察觉,却让沈瑶如花枝轻颤般娇笑不已。
“去就去呗,难道我还能拦着你不成。”沈瑶轻笑说道。
沈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下,开口说道“姐,其实这次盛会,并非单纯的嬉戏而已,。”
“我知道,是那小县官出的什么以工代赈的主意吧。”清亮如水的眸子闪过一丝欣赏,沈瑶微笑道“还真是有些巧舌如簧啊,居然能说动丁陈几家出钱雇用城外的流民为工。”
“楚大人那是以理服人。”沈辽说道“而丁陈几家还算有些仁义。”
“什么仁义心肠,借此扬名才是真的。”沈瑶唇角含笑道“那几家平日里被人压得死死的,肚子里憋着难受,如今借这次机会,终于扬眉吐气了,这些钱花得值。”
沈辽顿时沉默不语,再次觉得自己与沈瑶没有共同语言。
“别叹气了,那个什么盛会,准备在什么时候举办啊?”沈瑶笑盈盈问道,眼眸微波轻盼,泛过几丝异彩。
“乞巧节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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