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荷在医院外待到中午才离开,是傅景淮把她送回去的,一路上白荷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内心有种久违了的宁静,她不自觉地笑了笑,想为什么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大约是她以前从没想过祝东风也会有生命受到威胁的一天。果然人是什么都要经历一次,才会有更多的感悟。
靠着车窗白荷想了很多,她也没有发现身边的傅景淮在看自己。
到了宽窄胡同,知了先下车去开门,白荷想也已经到该吃饭的时间了,就想留傅景淮一起吃饭,他也忙了一晚上估计连口水都没时间喝,又要给上司汇报工作又要顾及着她。现在事情也算平安度过了,白荷也不能过河拆桥。
但是傅景淮却摇头说不必了,他还有不少事要去处理,得立刻赶回去。
“再忙总也要吃饭的。”白荷看着他,说:“知了做饭快,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不了。”傅景淮的态度很坚决,他跟白荷解释道:“现在情况还没有完全明朗,除了祝东风之外还有几个人都没有找到,而且你哥哥也继续在海上工作,我当然不能一个人闲下来。这顿饭就留到以后,以后有的是机会。”
白荷也理解傅景淮的心情,他这段时间的压力一定非常大,因为祝东风下落不明,不仅警务厅会给他施压,恐怕祝家也没有那么好说话。好在现在人已经找到了,傅景淮的压力应该小了一些,但是该他忙的事情还是很多。
“那就说定了,等大哥回来我们再聚。你去忙吧,路上注意安全。”白荷不勉强他,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傅景淮点头,他看着白荷,淡淡地说:“他已经回来了,你不用太担心。祝家已经找了医生和护士二十四小时观察他,一旦有什么情况都能及时反应。我想他很快就能醒过来,到时你如果想见他,我会帮你想办法,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冲动行事。”
“你不用做到这种地步。”白荷和他对视,认真地说:“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只要能知道祝东风是平安健康的,白荷见不见他都无所谓。当然能见到他最好,见不到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她不想借着傅景淮对自己的喜欢再让他帮着自己做一些给他个人伤口上撒盐的事情,那样的话白荷就太卑劣了。
白荷微笑着说:“你去忙你的事情就好,我不会冲动行事的。”
“白荷,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傅景淮说了这么一句。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也不是什么无私奉献,他想看的只是白荷开心快乐,而不是伤心难过。正因为这他才愿意去帮她。
白荷点头:“谢谢,我现在很开心。”
“那就好。”傅景淮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荷,随即便上车离去。
回到屋里的时候知了在做饭,她见只有白荷自己走进来,惊讶地说:“小姐,傅大人走了啊?我还以为他会留下吃饭呢。”
“嗯。”白荷随意应了一声,坐在桌子旁边。
知了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碗筷也都摆好,洗了葡萄放在一边后,发现白荷还在持续发呆,她奇怪地看了看,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说:“小姐?”
白荷回过神捉住她的手,知了笑嘻嘻地说:“吃饭啦小姐,你在想什么啊这么入神,让我猜猜,一定是在想祝先生对不对!”
“你又知道了?”白荷笑着。
“肯定是的嘛,小姐这段时间因为祝先生茶不思饭不想的,现在祝先生好好地回来了,小姐不想他还能想谁嘛!”知了盛了一碗汤给她,话说的是很理所当然。
但是白荷却说:“那你这次错了,我想的不是他。”
知了不信,觉得白荷在骗她,“那小姐在想谁?”
“傅景淮。”白荷说道。
“傅大人?”怎么放着祝先生不想又去想傅大人了呢?知了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白荷,白荷说:“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什么想的人是他?”
知了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傅大人也是一表人才,小姐想他也是很正常的嘛。”
白荷她的话逗得哭笑不得,想说自己是那样只看外表的人吗?但转念一想自己的确也是,又作罢。
“我想的是,有情的人和无情的人,果然还是不能做朋友。不是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
“哦。那小姐为什么这么想啊?”
“因为一方甘愿付出,另一方接受不好,不接受也不好。”白荷喝了一口汤,对还没经历过情事的知了语重心长道:“所以你以后对待感情的事一定要慎重,要引以为戒。以我为戒。”
知了点着头,又说:“小姐我以后不谈感情,我要一辈子都陪着小姐。”
“一辈子很长,别说大话。可能你明天就有了一个拼命想嫁的人也说不准呢?”
“不会的!因为我最喜欢小姐了。”
白荷笑了,说好,只要你愿意,我就管你一辈子。
两个人在饭桌上说说笑笑,已是许久未曾有过的欢乐氛围,没有了心事吃饭都比往常香了。
祝东风在医院的第三天,白訾翊找到了阿南在内的两个活人,和两具尸体。他们身上都有明显的外伤,但都不像祝东风的那样是致命伤,不过伤口浮肿发炎严重,自身脱水情况也危及着生命,送上岸的第一时间也被推进了手术室。
截至目前为止失踪八人,找到五人,其中两人已经死亡,还剩有三人下落不明。
听说有人的尸体被带了回来的时候,白荷的手当时就抖了一下,新进的香水砸在了柜台上,差点把柜台的玻璃砸碎。她想幸好祝东风还活着,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这三天里她每天都会去中山医院走一圈,祝东风的病房堪比监牢一般戒备森严,她只要稍微走近一些就会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她,好像在警告她不要再继续往前。
据医院里的人说祝东风睡了两天醒的,精神状态还不错,虽然白荷也不知道这可不可信,但她听了还是很高兴。
到了月中,白荷陪白月薇去见心理医生。她现在每天的情绪基本都很平缓,见心理医生的频率已经改到了两个星期一次,本来白月薇已经很习惯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了,但是当得知祝东风就住在中山医院后,她怕遇见祝森山,就有些退缩。本想着一次不去也没什么大事,白月薇为此还特意给医生打了个电话解释,结果心理医生一句“你要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打发了她,坚决不允许她缺席这次谈话。
实在没办法了,白月薇又找了白荷,要她陪着。
尽管白荷也是习惯了去医院走一趟,但她得知白月薇怕见到祝森山后,还是皱着眉问:“你怕他干什么?”
“我……”白月薇说不出来,就是一想到可能会跟他遇见就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荷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淡淡地说:“不用怕,金洲城这么大,总会有碰面的一天。把他当作陌生人就好了。越畏缩越说明你心里还有他,坦然一些,你知道的,那都是过去了。”
白月薇用力地点头,她也知道他们终有一天会再遇到,她也一直都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只是这一天真的要来了,她还是不知所措。
“他如果跟我说话怎么办?”
“他会这么不要脸吗?”白荷问。
白月薇愣了愣,摇头说:“不知道。”
白荷沉默了片刻,道:“如果你们真的遇到了,他又主动跟你说话了,那你就随心吧,想理的理,不想理的不理。不用勉强。”
“好的。”白月薇郑重其事地答应,手握成拳头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
然而到了医院门口,白月薇刚一下车就泄气了,因为她看见了祝森山的车停在那儿,她第一反应是看白荷,一脸的紧张。
“有点骨气。”白荷拍了一下她的背,推着她往里面走,轻描淡写地说:“我跟祝东风分手后第一次偶遇,互相点了个头就完了。”
我们不一样啊!
白月薇在心里叫着,硬着头皮走进医院,上楼的时候她真怕一抬头就和祝森山面对面,一路祈祷着到了心理医生的办公室,终于松了口气。
“我一猜你就会找你姐姐陪你来。”刚进门就听到医生这么说。
白月薇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程医生。”
程一树笑了笑,看向她身后的白荷,“白荷小姐,这么快又见面了。”
“是挺快的。”前天白荷来医院跟他遇见了,两个人还聊了两句,就是从他口中得知的祝东风的情况。
白月薇疑惑他们什么时候见的面,白荷轻声对她说:“我在外面等你。”
“嗯。”白月薇应了一声。
白荷对程一树略微点头致意,接着她出去带上了门。
她照例去祝东风病房那边转了一圈,结果还是不能靠近,心平气和地又去阿南所在的病房转了一圈,阿南还在昏迷中尚未醒来,祝星在病床前照顾他。
白荷站在病房外看了一会儿就回到了心理医生办公室外,她现在真的很容易满足,只是远远地站一站就能很安心。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白月薇就出来了,白荷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轻松愉悦。
程一树问白荷:“白荷小姐想跟我聊一聊吗?”
“不用了。”白荷噙着笑拒绝。
程一树笑着说:“我不收费。”
白荷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有需要了,我一定会来找你。但现在就不必了。”
“是吗?”程一树点头,说那希望还是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我也这么希望。好,我们走了,再见程医生。”
白月薇挥挥手:“程医生再见!”
“慢走。”程一树看着白月薇,“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我记住啦!”白月薇一边笑着一边挽着白荷的手臂继续走,白荷看了她一眼,正想问医生说的什么,就见白月薇的表情僵了一瞬,笑容顷刻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荷扭头一看,就见祝森山站在离她们三米远的地方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感觉到白月薇挽着自己的手骤然收紧,白荷没有任何反应,她们慢慢地保持着平稳的步伐向前走,直到快经过祝森山身边时,他说:“我刚才看到你在东风的病房附近。”
白荷停了下来,问道:“不允许吗?”
祝森山没有理会她的冷漠反问,淡然道:“你现在可以进去看他。他知道你来了。”
白荷愣了下,看着他,“他怎么会知道?”
“我告诉他的。”祝森山说道。
白荷皱了皱眉,又看了眼低着视线的白月薇,她很想去见祝东风,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她也不能把白月薇一个人丢下。
“我暂时……”
“四姐,你去吧。”白月薇轻轻拉了她一下,缓缓攒出一个笑来,“你一直都那么担心他,去看看也好放心。我在车里等你。”
“你确定吗?”白荷低声问。
白月薇表情认真:“嗯。”
白荷犹豫了一下,白月薇已经把手放下,她对白荷点点头,表示自己一个人能行。
白荷又睨了一眼祝森山,对白月薇说了句我很快就出来后走向祝东风病房,白月薇挺着背脊要下楼,祝森山问道:“你最近过的如何?”
“很好,不劳挂念。”白月薇头也不回地回他一句,接着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祝森山垂下眼帘,片刻后他脚尖一转也走回到祝东风的病房,白荷正被人拦在外面,他一抬手,那些人就低着头让开了。
走到病房门口时,白荷的手握住门把手,突然又停滞不前,她在想她见到祝东风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她还没有想好。
之前两人分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要见面把话说开了祝东风又出事了,现在他平安归来躺在病床上,白荷总不能进去就说跟她母亲有关的事,至少应该先关心一下祝东风才对。可他们分手很久了,突然关心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白荷想了一些有的没的,最后门从里面被人拉开了,带的白荷往前栽了一下。
祝海韬也是没想到外面还站着个人,往后退了一步似笑非笑地就说:“你小心点儿,不是什么人投怀送抱我都能接受的。老九,你前相好的来了。”
祝东风倚靠在病床上,闻言便将视线投向门口,祝海韬侧着身子给他让位,白荷莫名尴尬地与他对视,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了句:“我来看看你。”
祝东风瘦了不少,脸色苍白憔悴,但他的双眸依旧有神。
他含笑看着白荷,还没说话,坐在那边椅子上的祝清洲先说:“空着手来的?哪有空手来看望病人的?”
白荷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想说的也是,怎么就空着手来了呢?
“好了,她是来看我的不是来看你们的。多余的话就不用再说了。”祝东风的声音不大,但听起来并不薄弱,他让白荷进来,不要傻站在门口。
白荷往里走了两步,祝清洲起身把椅子拎到病床边,伸了个懒腰说:“本来想你一个人怪无聊的多陪会儿你,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那我就跟老八一块儿走了。”
“赶紧走吧,你多待一会儿他可能还得记你一笔呢!你看五哥压根儿都没再进来。”祝海韬看见站在走廊里的祝森山,鬼笑着说道。
病房门被关上,隔绝了祝海韬那不怀好意的笑声,病房里霎时间安静的不像话。
祝东风看着白荷,笑了一下:“有凳子不坐,喜欢站着?”
白荷这才坐到椅子上,她看了看祝东风的脸,见他一如既往地笑着就觉得眼热,她绷着嘴角问:“海水咸吗?”
“嗯?”祝东风略显意外,接着他笑起来,但笑了两声他就皱起眉捂着左心口。
白荷想起来他被匕首扎了一刀,连忙说:“我随便说的,你不要笑了。”
祝东风略微放缓了呼吸,轻声说道:“海水很咸,所以我喝的很少。”
白荷点了点头,“吃太咸了对身体不好。”
祝东风扬起嘴角:“对。”
白荷烦躁地拧了拧眉,心说我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又抬眼看看祝东风,终于决定还是有什么说什么。
“我这几天每天都会来医院一趟,但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没有人告诉我你来过。”今天如果不是祝森山恰好看到了白荷,也许他们的见面还要推迟下去。
看着白荷的眉眼,祝东风又说:“但是祝星告诉我那天晚上你也在一号码头。”
白荷点头,“是祝星给我打的电话。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讨厌我了。”
“她不讨厌你。”祝东风面不改色地纠正道。
白荷自然是不信他,但也没有过多的理会,继续说:“那天晚上一号码头的人太多了,我根本挤不进去。有人还踩到了我。”
祝东风认真地问:“是吗?是谁?我并不知道这件事。”
白荷垂眸盯着手指不说话了。 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