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兴长松了一口气,立即转头往外疾走:“我去禀报大人!”
雷三娘不由嗔目:常大兴这是对这位易推官有多崇拜?人家进来不过几息的工夫就说是“他杀”,这夯牛竟然深信不疑?!
见常大兴拔脚飞跑地走了,雷三娘双手抱在胸前盯着易长安,语气有些恶劣:“喂,姓易的,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是敢随便乱蒙乱猜——”
雷三娘平平伸出右掌在易长安面前用力晃了晃,然后猛然握拳:“我会生生把你的卵蛋捏爆!”
易长安根本不为雷三娘这粗俗的威胁所动,看了她一眼,并不开口,只弯腰拾起摞在房间中间的一只极薄的细刀片仔细看了看,又蹲下身仔细检查陈老毛左腕的伤口——陈老毛是被割断了腕动脉而死。
这么一种死法,极像是割腕自杀,不过凶手大概没想到这些可以蒙骗外人的伎俩,在易长安眼里实在纰漏太多;因此她刚才只看了片刻,就断定了陈老毛是他杀。
将刀片放回了原处,易长安站到那堵溅满了血迹的墙壁前面,仔细观察起来。
再一次被无视,雷三娘气得鼻孔都差点冒烟。她向来是个爆炭性子,所以有时说话做事经常得罪人,不过以前她是寨主,寨里的小喽罗们也不敢说什么。
现在就不同了,她因为常胜寨内讧被追杀后,已经投诚了陈岳这边,陈岳好,她就能跟着好,如果陈岳出什么事,她这边屁股都没坐热板凳,就得跟着倒霉;雷三娘怎么可能不紧张?
偏偏易长安就是不搭她的话,不理她的威胁,刚才那轻飘飘的一眼,雷三娘分明看出了“你在胡搅蛮缠,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意思,火气顿时一下子就冲了起来。
“姓易的,老娘告诉你——”
“雷三娘,你是谁的老娘!”不等雷三娘说完话,就被一声厉喝打断。
陈岳脸色发沉地一步迈了进来:“易大人是我特意请过来的,怎么,你是对他有什么不满,还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常大兴也急步跟在陈岳身后走了进来,看向雷三娘的目光又气又急:早知道雷三娘竟然如此对易大人出言不逊,他就不会把她单独留在这里了!
雷三娘喏喏垂了头不敢吱声,陈岳却并不就此罢休,开口发了话:“常大兴,带她下去,出言不逊顶撞上峰该如何处罚,就如何处罚她!”
易大人是大人特意请来的,还指着易大人把这案子破了能够把线索给撸下去呢,雷三娘竟然敢对易大人无礼,果然惹恼了大人……
常大兴应了一声,正要先拉了雷三娘下去,想着回头再跟大人这里求个情,易长安这时却开了口:
“算了,罚就免了吧,让她以后记着教训就是了,她既然是常胜峰出来的,一会儿我还有些话要问她。”
常大兴看了陈岳一眼,见他垂目片刻轻点了下头,心里松了一口气,瞪了雷三娘一眼,警告她不得多事,规矩退回了陈岳身后。
摞过了这一节,陈岳抬眼看向易长安:“长安,你说陈老毛是他杀?”
易长安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雷三娘:“雷姑娘,你自小在常胜寨中长大,想来应该熟悉陈老毛的情况,他虽然也会用到右手,但是实际上是个左撇子吧?”
雷三娘不由低低惊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陈老毛是左撇子?!”
在常胜寨里,陈老毛虽然在人前也用到右手,但是因为雷三娘是自小在山寨里长大的,自然清楚实际上陈老毛是个左撇子,他虽然拿的是双手,其实右手刀是幌子,杀着都是用左手刀劈出的。
不过这事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才知道,这个姓易的怎么一个照面就清楚了?!
易长安点点头以示感谢雷三娘的回答:“如果是自杀,为了利落,肯定会用自己习惯用的那只手持刀片。钰山兄你看,陈老毛死于左腕动脉被割断失血过多——”
左腕被割自然是右手持刀片,可作为左撇子,自杀前还有必要用自己不习惯用的那只手吗?
雷三娘这话一说来,陈岳还没怎么着,常大兴已经瞪大了眼:“你知道你怎么不早告诉大人?!”要是大人早知道陈老毛是左撇子,这几天也不用暗里受肖守备的夹板气了!
雷三娘一脸的委屈:“我哪里知道……他是左撇子的事会关系到这个,这不是人都死了嘛,左撇子右撇子什么的还有关系,他又不会再跳起来杀人了……”
雷三娘剩下的话在陈岳看过来时自动消了声。
陈岳转向易长安轻轻点了点头:“可还有别的发现?”
既然陈老毛平常也会使用右手,那么左撇子这一项只能作为辅证,不能成为铁证;或许他临死前就是哪根筋不对,用右手去下刀了呢?
易长安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伸手指了指陈老毛的尸体:“还有一点就是,他身上溅到的血迹太少了。”
易长安左手微曲如抱圆,斜对向自己的胸前,右手模拟拿刀片做了一个割腕的动作:“钰山兄你看,即使陈老毛是右手持刀,要割腕的话必然摆出这个姿势,陈老毛左手手腕上的伤口极深,也就是说刀片一下,血液会一下子向右侧这个方面喷涌出来……”
陈岳的眉头彻底松了下来。
陈老毛的尸身上,右侧衣物只溅到零星的血点,除了墙壁上被溅到了大量的血迹,还有左臂衣袖也浸满了血液;这绝对跟割腕自杀的血迹轨迹不同!
易长安默默走到那堵血墙前站了片刻,转头看向陈岳:“陈老毛被发现的时候是什么情形?”
陈岳拿出当时拓画的图递到易长安面前,又特意走到当时陈老毛尸身倒地的位置描画了一番:“因为陈老毛是重犯,所以我将五十名府兵只安排在外围巡逻,内围只用了我自己的人。
那天晚上是魏亭带了另外一名兄弟守的前门,门虽然厚实,不过如果里面有大动静应该会听得到,而且每隔两个时辰——”
陈岳指了指门板上特意打出来的一个指头大小的小孔:“他们会从这个门孔里往里面查看,以防发生万一。另外还有两名缇骑会隔半个时辰在营地里绕一圈巡查一次。
不过七天前那个晚上,魏亭之间查看过陈老毛还是好好地被捆住了手脚躺在草席上,巡查的缇骑差不多也是那时候巡过这里。但是等过了两个时辰,差不多到寅时,魏亭去查看时,陈老毛就已经那样倒在地上了。
等魏亭紧急开门进来时,陈老毛已经气绝身亡了。刀片就掉在这个地方,人当时是仰天翻倒在地上的,除了墙上,地上也流了一滩血……”
易长安仔细看了看那张拓图,目光上移,落在了血墙上方的一方小小的气窗上:“那个气窗可查探过了?” 大燕女提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