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瑶同甄明璇,李玉笙之间的波涛暗涌,身为奴婢的兮香也晓得一二。见贾瑶往这亭子里头来,也不敢拦,只提了嗓音喊一句:“大姑娘来了。”
自打上回贾瑶的眼线全叫甄真连根拔了,便再没得甄真院里的任何消息,便是晓得李玉笙同甄明璇来了贾府还是他们进了贾府大门贾瑶才晓得的。
她心心念念这许多日,总算盼来了李玉笙,得了消息便立时好生打扮一番,命厨房备了糕点提着就往书房去,不曾想却叫白术拦了个严实,连李玉笙一片衣角都没见着。
她气得呲牙裂目可还只能忍着,笑吟吟的同白术说得两句这才离去,待进得内院,那一食盒的糕点便全叫她摔在地上,踩得稀巴烂。
自打出了京都到得如今已是一月有余,贾瑶的性子也越发暴躁起来了,在书房那儿吃了闭门羹,又想起甄明璇能于李玉笙朝夕相对,心里头那口气便越发咽不下去,索性步子一转往后花园来了。
她今儿特特穿了一袭天青雨的拽地纱裙,梳了高髻,插得两支步摇,描眉扑粉点口脂,又在额间画得一朵精致的额花,身姿娉婷,远远瞧来很有几分烟雨江南的美感。
甄明璇窝在躺椅上听得兮香说得那么一句也跟没听见似得,兀自斟得一杯果酒送进口中,砸吧着嘴儿道一声:“好酒。”复又再斟上一杯。
眼见贾瑶撩了纱帐从外头进来,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只客气而又生疏道:“世侄女来啦。”
贾瑶叫这一声“世侄女”气得七窍生烟。
论年纪她比甄明璇还要大些许,可偏生贾谦又娶了甄真,她便因着这个生生矮得甄明璇一个辈份,唤她一声姑姑,可不是叫人气得咬牙切齿。
“甄家妹妹客气了,我可不是你的世侄女,按年纪你还得唤我一声姐姐才是。”贾瑶紧了紧手中的团扇,往石凳上一坐,显出几分主人家的气势来。
甄明璇知晓贾瑶的心思,闻言嗤笑一声:“都道贾家大姑娘知书达礼的,同样的错却犯上几回,说出去只怕要叫人笑话。”
贾瑶便道:“别人笑话不笑话那是别人的事,与你无关。”
“哦?”甄明璇这才睇得贾瑶一眼:“与你自个也无关?”
贾瑶也不接话,拿团扇遮了半边脸,笑得渗人,总归此处无甚人,她也不怕同甄明璇撕破脸皮:“甄家妹妹若是有闲心不若管好自个罢了。”说着便叹口气:“你一个姑娘家同吉王殿下无名又无份,却一路追随到如今,只怕传出去更是叫人笑话,笑话你们甄家养出这等不知廉耻的姑娘来。”
跟着又咯咯笑起来:“幸得你们甄家的姑娘不多,不然岂不是一家子姐妹侄女的全叫你连累了去。”
甄明璇举着酒盏的手一顿,将目光落在贾瑶那双带着不善的眸子上,勾了勾唇:“我这人没读过几本书,的确不晓得甚个是廉耻,世侄女乃大家闺秀,又素有才名,不若你同说说,甚个叫廉耻?”
她嘲讽一笑:“哦,只怕还要解释一下甚个叫阴毒才对,那钱家的公子只怕到死都还想着要娶心中白月光进门了,不曾想他心中的那抹白月光便是要他性命的砒霜罢!”
甄明璇虽然丝毫不将贾瑶这等人放在眼里,可她屡屡挑衅也叫自个心头不舒坦,前些时候便着人将贾瑶里里外外的查了个透彻。不仅仅是钱程的死,便是贾老太太同郑氏这么多年的水火不容也有她的功劳,更甚早些年她对贾谦兄妹两个做的事也叫一锅端了出来,只不过因着是贾家的事儿,甄明璇不愿意掺合这才隐了下来,可并不代表她甚个都不晓得。
贾瑶是个甚样的人,甄明璇比甄真比贾谦看得更清楚,虽说钱程的死叫贾瑶推得一干二净,可事实并不会因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否认便能改变的。
叫甄明璇踩了痛脚,贾瑶直恨得咬牙切齿,可到底没发作,钱程的事儿她虽做得并不甚干净,可钱家都没抓到把柄,她还怕甄明璇不成,她不满的是甄明璇凭什么有这样的底气来说自个。
她敛了心头那丝恼意,也跟着冷笑:“我看甄家妹妹你不是没读书,而是脑子里头的水过多了,这等辱人声誉的事儿岂能张口就来。”她翘起兰花指点一点甄明璇:“这招杀人于无形,可是真真好算计。”
“是吗?”甄明璇低头一笑,从躺椅上站起来,执起石桌上的酒壶往杯子里头斟满果酒,一口饮尽:“我这人常年混迹江湖,也算是有见识的了,不过今儿世侄女倒是叫我更加涨些见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说谁不要脸?”贾瑶拍桌而起:“甄明璇,我贾瑶再是不要脸还有你不要脸吗?”
亭子里头的声儿一声比一声高,兮香听得一耳朵心下发凉,忙差了小丫鬟去给甄真报信,自个却守在外头生怕这两人打起来。
却听贾瑶又道:“你自个也说自个常年混迹江湖,你那身子干不干净都还未知,指不定伺候过不少男人呢,你在我面前装清高,你也配?”
甄明璇神色一变,眸子杀意渐浓,可想着这是甄真的地儿到底不曾发作,执壶斟得一杯,饮尽杯中酒发现忍不下这股子怒气,这才将那酒盏狠狠甩过去,打在贾瑶的面上。
那不大的酒盏狠狠打在贾瑶面上,复又跌落在地,立时碎成几瓣。
“你这人不仅是我见过最为不要脸的,还是个狗嘴里头吐不出象牙的玩意。”甄明璇极少也这般大怒的时候,若不是有所顾及定然是要将贾瑶抓来打一顿的,可她到底只说得这一句便将酒壶往那石桌上一搁,大步流星的撩了纱帐往外头去。
贾瑶细白的面上叫那酒盏打得一回,虽未见血却也生疼,眼见甄明璇行了出去,心头甚是不甘,眸中也俱是狠意,不过顿得一息她便也跟着撩了纱帐追上去。
“甄明璇,你说我不要脸,可你也没见要脸到哪儿去,不过一个乡下长大的野蛮人,还真当吉王殿下看得上你,他肯留你在身边,也不过是因为没有玩过村姑罢了,等那点子新鲜感一过,你便同那些个花楼里头被弃的姑娘有甚个分别。”
甄明璇是个自小习武的人,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贾瑶一个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跨着大步子也落在后头一大截。
兮香跟在后头,没瞧见甄真等人过来,急得都快哭了,到不想这两位主子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毒,为了避免矛盾越发厉害,只得拉着贾瑶劝一句:“大姑娘,快别说了,这等污人清誉的话是说不得的。”
贾瑶气红了眼儿,一把甩开兮香,面目狰狞的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既然做得下来还怕叫人说?”她呵呵笑出声:“这一向便不是甄明璇的作风,她不是素来光明磊落吗?我说几句实话还能得罪她不成?”
走在前头的甄明璇脚步一顿,过得一息复又转身走回来,停在贾瑶的更前:“我觉得你说得没错!”
贾瑶得意一笑,兮香也跟着一懵,却听甄明璇又道:“我这人一向都是有仇必报,连隔夜都不愿意等的。”
说着她便伸手迅速的取了贾瑶头上的步摇,那打造的光亮的簪尖只在贾瑶眼前一晃,立时便在面上落得一道血印子。
贾瑶只觉面上吃痛,拿手捂得一回便见猩红的血迹,当下惊叫起来,扯着甄明璇便要打她,嘴里也净是吐些不干净的话。
“臭婊子,你竟然敢毁了我的容貌,你这贱货,毒妇,跟你那侄女一样不得好死……”
甄明璇手上的力道控制得极好,不过是划了一层皮好给贾瑶点儿教训罢了,可贾瑶惊惶失措下来的言语叫她面色越发阴沉。她伸手便掐着贾瑶的颈脖,周身都是杀气:“贾瑶,你再给我说一遍?”
甄明璇真是怒极了,掐在贾瑶的颈脖上叫她连吸气都不能,一双眸子腥红一片,俱是杀意。
贾瑶板着甄明璇的手,目光却落在她身后,勾唇冷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别摆个花样子出来,给谁看。”又道:“贱货,婊子,一家子的烂货,你在外头贱卖自个,甄真叫人玷污,可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甄明璇不是甚个圣母,自然不会叫贾瑶言语侮辱了自个同甄真还能假心假意的原谅她,立时手上力道加重两分,声音低沉:“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是吗?”
兮香将贾瑶的话也听得个全,气得小脸都皱到一块去了,却也晓得这时候对贾瑶动手讨不到好,只得拉着甄明璇劝道:“姑姑,万万莫脏了自个的手……”
甄明璇此时是真个动了杀意了,可听着兮香的话到底没能下手,松了贾瑶的颈脖,朝她身上打得一掌,眼见她整个人不受力倒退几米开外,在后花园那不大不小的人工湖边踉跄一下,噗通一声坠入湖中。
贾瑶不会凫水,猛的跌入湖中,吓得惊慌失措,挥着手胡乱喊着:“救命,救命,杀人啦,甄明璇杀人啦……”
“贾瑶,别以为你使这些个计谋就能得逞,我告诉你,人就一条命,我要让你活得生不如死……”甄明璇丢下狠话,再不看贾瑶一眼,一转身便瞧见甄真同贾谦就在跟前…… 寸寸欢喜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