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笙的异样贾谦看在眼里，甄真却是不曾在意，她的目光落在那抹暗红的身影上，勾唇一笑眉眼弯弯，几步上前欢欢喜喜的道一句：“小姑姑，你回来啦。”
甄明璇一路风尘仆仆的，连歇口气都不曾，应得一声打眼仔细瞧得甄真一回，这才将目光落到贾谦身上，上下打量一回这才不悦道：“我这一路急赶急的还当回来晚了就要给这侄女婿奔丧了……”
贾谦闻言一句“姑姑”卡在喉间出不来，反叫口水呛得咳嗽连连。
甄真抿着唇一笑，挽着甄明璇亲亲热热的道：“哪能呢。”又道：“不过设的局罢了，倒叫姑姑担心了。”
甄明璇这才狠狠喘口气：“没事就好。”
因着李玉笙在场，甄真又不得不同她引荐李玉笙：“这是十六舅舅……”
甄真那位鼎鼎有名的十六舅舅甄明璇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不过见倒是第一回见，到底礼数在也跟着喊得一声：“见过吉王殿下。”
李玉笙却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自个将轮椅转过去，拿后背对着甄明璇，捏着嗓子极不自在的道：“客气。”又道：“既然没事本王便先回去了。”
贾谦极少见着李玉笙这副窘样，眉头一挑就跟着笑：“既然姑姑回来了，王爷不若一块留下来吃顿饭吧。”
李玉笙见着甄明璇就跟见了鬼似得，哪里敢留，连连摆手：“不必，不必……”
他这话说得急，说完了才想起没变声音，顿时连连转动轮椅准备出去。
甄明璇却是觉得这声音甚是熟悉，待细细一想这才回过神来，移步到李玉笙跟前，定睛一瞧顿时便起了火气，不阴不阳的笑道：“小白别来无恙啊。”
李玉笙叫这一声小白震得周身一颤，强撑着抬起头来对上甄明璇一双怒火的眸子，皮笑肉不笑的道：“嘿嘿，真巧啊，明姑娘。”
甄明璇也冲他一笑：“是挺巧的，你这一声不吭的就走，我还担心你一个瘸子有没被人欺负，也不知道你老母亲死了没，你老子的坟头填平了没有。”
甄真闻言惊恐的看着甄明璇，吉王乃是先皇的小儿子，虽生母已逝可好歹也是太妃，生父更是葬在皇陵里头，她怎能当着这人的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甄真怕闹出事儿来，才要上前打断就叫贾谦一把拉住，对她挑挑眉示意别动。
反观李玉笙就跟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轻咳两声，面上涨得通红，虽是极为尴尬却还不得不一本正经的回道：“谢明姑娘关心，我老母亲已经安葬好了，老子的坟头也无事了。”又问她：“你是我这外甥女的姑姑啊，好巧啊，我是她舅舅……”
这样牵强又无聊的话，不论是贾谦还是甄真听着就想笑，谁都没想到李玉笙这样一个心机深沉运筹帷幄的人居然叫甄明璇制得死死的，还不得不陪着笑脸。
甄明璇阴恻恻的笑：“是巧，说起来咱们两家还是亲戚，改日你带本姑娘去你老子娘坟前祭拜一下，认认亲。”
李玉笙就嘿嘿笑，一边应下，一边催甄真：“外甥女快去准备饭食来，你姑姑一路风尘的辛苦了……”
甄真瞧了瞧满眸冷色的甄明璇又瞧了瞧满脸通红的李玉笙，强忍着笑点头便出去着人准备起饭食来。
“我也去。”贾谦眼儿一转就要追上去。
李玉笙眸子一瞥咳得一声：“去什么去，还不快给姑姑沏茶。”
贾谦已经迈出门槛的脚步复又收了回来，跟着也赔笑道：“好，姑姑一路辛苦了。”说着脚步还是一拐往茶房去了。
甄明璇也不客气，寻了把椅子便坐了下来，瞅着李玉笙就阴恻恻的笑。
李玉笙神色尴尬，以手做拳极不自在的抵在唇边，想说点甚个却又说不出来。
他几个月前前往苏州处理庶务之时途中遭人追杀，甄明璇侠女心肠瞧他又是个残废便救了，可他想着这么个人在身边倒也能掩人耳目便装可怜央她一路同行，是以骗甄明璇说自个母亲重病，父亲坟头又叫仇家挖了，自个也没得活下去的想头了，这才叫甄明璇软下心肠来。
他就这么一路骗着甄明璇，却一到苏州就将人给甩了丢下一千两银票做报答。
李玉笙觉得既然给了钱自是人不欠人情的，可谁晓得甄明璇也是一根筋的，压根就没瞧见那压在枕头下的银票，还当他真个被仇家抓了，一度到处张贴寻人启示。
这一寻便是几个月，倒不曾想在这儿给寻着了。
李玉笙长到这般大，还是第一回叫人画出相貌来贴得到处都是，还一贴就是几个月，是以他见到甄明璇的时候心虚得不得了。
甄明璇盯着李玉笙看，直看得他周身不舒服了这才收回目光，整个人正儿八经的端坐着也不说话，可她越是这样李玉笙便越是觉得有压迫感，也只得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到处乱看。
小丫鬟沏好茶水，贾谦亲自捧着托盘往里头送，瞧见这么个气氛也不敢多留，将茶碗一放便一溜烟的去寻甄真。
甄真正在厨房同厨娘说菜式，见着贾谦跟有鬼追似的便捂着唇笑：“作甚呢，谁还要吃你不曾。”
贾谦情不自禁的抖一抖身子，咧着嘴道：“你舅舅跟你姑姑比那小鬼还可怕。”
此话一出复又惹得甄真捶他一回，又有些好奇的道：“吉王舅舅他方才对你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莫不是你们两个真有甚个？”
吉王同文帝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人虽残可极有生意头脑，这些年走南闯北的给文帝的国库添了不少银钱，文帝自也晓得李玉笙那吉王府里头必然比自个的私库还要丰盈，可自来不曾对他有所打压，因为除却李玉笙是个残废之外，另一个原因是他这人不仅好女色还极为好男色，如今二十六七却还连个正妃都没有更莫说甚个子嗣。
是以甄真才有此一问。
贾谦面色铁青，很是不悦的道：“娘子既然怀疑为夫的取向，不如今儿夜里咱们试试，瞧瞧为夫这子孙根好不好使。”
“去死吧你。”甄真一听这些个不正经的话便羞得满脸通红，恶狠狠的踩得贾谦一脚这才扭着身子出外头去。
贾谦不要脸的跟在她后头，嘻嘻笑却还同她解释道：“你也晓得外头那些个谣言，传的未必就是真的，有时候不过是需要那些东西还掩饰罢了。”
甄真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就看着贾谦，脑子一转便咬了咬唇问他：“你是说舅舅……”
她口中的舅舅指的是文帝。
贾谦也只是笑，并不接话。
天家哪里真个有亲情，为了那顶至高无上的宝座，手足相残，弑父杀母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便是李玉笙这样的残废落到文帝眼中依旧是根钉子，若不是这钉子还有用只怕早打发到封地叫幽禁起来了。
甄真也是见过天家的无情的，略微一想倒也晓得她那十六舅舅作何是这般模样了，心里叹得一回还又问贾谦：“那你是作何藏拙？”
她同贾谦相处得这些时日来，不仅发现他功夫不弱，便是肚子里头的墨水也是有的，一手丹青更是画得好，可他在外头人眼里那便是一个不择不扣的纨绔。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回来不说，还是个吃喝嫖赌惯会斗鸡走狗招人嫌的，便是从前甄真也是这样觉得的。
贾谦依旧笑着可神色却有些落寂，他双手背在身后也不接话，只道：“娘子，你上回说给为夫纳妾的事儿还算不算数？”
……
厨房里头准备膳食还要些许时间，甄真便着丫鬟抬了水来叫甄明璇先沐浴一番。
甄明璇也没推，她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确疲惫，褪了衣裳往浴桶里头一坐这才舒服的叹口气，又问正在给自个整理衣裳的甄真：“你这些日子怎么回事？”
甄真晓得她是说那些个谣言，立时面色一黑，也不拐弯抹角：“叫李德倩给算计了，险些真个没了清白。”
“李德倩？”甄明璇眯着眸子将这些日子听的谣言俱都过了一回，这才理清大概。
如今事儿已经过去了，甄真便不欲同她多说，只问：“小姑姑此番回来住多久？”
“明儿就走。”甄明璇将头发放下来散在水里头，一边梳理一边道：“我还真当你那夫君要病死了，这才准备回来救一救，既然他无事那我便没必要多待。”
甄真将甄明璇包袱里头干净的衣裳收拾出来，又将换下来的脏衣裳放进木盆里头吩咐小丫鬟拿出去，闻言却是一喜：“小姑姑你能治天花？”
如今外头闹天花死了好些人甄真也是晓得的，可不管是城里有名的大夫还是宫里头的太医束手无策，她即便心里不忍也无法，此番听得甄明璇有法子顿时放下手中的事儿凑到跟前来：“小姑姑既然晓得法子作何不出手救了他们？”
甄明璇抬起眼皮子瞧得甄真一眼，她有一颗侠义心肠见到这等民不聊生的事儿自要掺一脚，可这会子她瞧见李玉笙就有气，哪里还肯助他天家一把，冷哼一声便道：“这天花有人放出来，自然便也有人制得住，你急甚个。” 寸寸欢喜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