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通报一声,不一会便领了个穿着体面的姑姑来,恭恭敬敬的到甄真跟前磕了三个头这才红着眼道:“郡主可还好。”
这人正是玉荣公主贴身伺候的静姑姑。
甄真一见静姑姑也忍不住眼睛一红,可到底将那股子心酸忍了下去,面上露出一抹浅笑:“甚好。”又问:“我娘可还好。”
静姑姑却是没忍住,拿帕子按了按眼角这才道:“公主也好着呢。”
又道:“公主同驸马,大少爷都不放心郡主,这才叫老奴来瞧瞧。”说着又叹口气:“委屈郡主了。”
依着玉荣公主那等护短的性子,贾谦这样的人定然是入不得她眼里半分了,别说贾谦就是贾家的大少爷贾诺她也是看不上的,她的女儿生来便是要配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他贾谦算什么?
顶多算个渣渣,可她的宝贝女儿却嫁给了这样的渣渣,她如何能放心,更何况昨儿夜里还闹出那么一出来,可不是叫玉荣公主着急上火。
甄真眨了眨眼儿将那点儿泪意憋了回去,低头一笑:“静姑姑可是晓得昨儿夜里的事儿了?”不等静姑姑回答又道:“你且同爹娘,大哥哥道,我不委屈,我自来便不是那等受得了委屈的人,他贾谦就是再混我也是有办法收拾他的。”
“况且我乃郡主之尊,便是压也要压他半个头的。”
静姑姑安静的听她说,纵然觉得自家郡主懂事了,可也压不住万般心疼。又想起甄真后半生都要落到贾谦手里,心里便越发恨那些个始作俑者来。
却还忍不住宽慰一句:“日子都是过出来的,郡主好生经营日后会好的。”
甄真点头应下却不多语,又同静姑姑说起明儿回门的事儿。
到底是新婚,公主府来人便已经不合时宜了,静姑姑也不好多待,说得几句话便要告辞,甄真也不留她。
临走前,静姑姑又将一物递给甄真,只一眼甄真便认出那是甚个。
文帝昔年登基,局势未稳,朝中混乱不堪,刺杀新帝之人比比皆是,若不是玉荣公主替他挡一劫,只怕早就魂归万里了,也就是因着那一劫,后头才有了甄真手中这一物。
免死金牌。
“公主让老奴给您带句话,公主的儿女都是人中龙凤,自然不必受那等委屈,心里不痛苦自有解决的法子。”
甄真将那免死金牌紧紧拽在手里,烙得手掌生疼:“我晓得的,阿娘最是疼我的。”
玉荣公主这是变相的告诉甄真,你若是过的不顺意,也不必委屈自个,该如何便如何只要你顺意就好,为娘就是你的靠山。
若是别个事儿,甄真只怕就靠玉荣公主这座山了,可这是圣命她不能那么自私。
送走了静姑姑,甄真的情绪很不好,进了屋便躺了下来,可也不过一下子她复又重新坐起来,她晓得今时不同往日,光难过也无用,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
袭香从福寿堂归来,一路上神色肃立,直到进了甄真的正屋这才抿嘴一笑:“老夫人见着郡主送去的千年老参眼睛还亮了一亮,可瞧见那玉牌便立马又捂着心口说疼了。”又道:“侯爷还在福寿堂大发脾气,说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不得力,要换呢,当下老夫人就坐起来了……”
玉牌没送出去,袭香也是叫那张嬷嬷从福寿堂轰出来的,可这会子只一想到贾老太太那装模作样却又装不下去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甄真也抿嘴笑一回,今日闹得这一出,只怕那老虔婆要消停几日的了。
袭香将玉牌从新放回妆匣里头,又忍不住一笑:“郡主,奴婢刚才路过东厢房,听见郡马爷在里头发脾气呢。”
可不得发脾气,贾谦好歹也是个少爷,自小锦衣玉食的,如今正屋叫甄真占了不说,连书房也叫她占了,占了也就占了吧,他也忍了,总归不过一个睡觉的地儿,睡哪里都一样。
可当他进去东厢房的时候,简直气得想将甄真提出来好生打一顿,那东厢房倒是整理得干干净净的,榻上也铺着锦被,可那地方是他一个侯府少爷住的地方吗?屋子窄小也就算了,还又湿又冷散发着一股子霉气,里头除却一张最次的卧榻,甚个都没有,感情他还跟那些个下人一样了。
不对,便是那有体面的下人都不住这儿呢。
“好你个甄真啊,你等着,迟早有一天爷要你跪地求饶。”
贾谦气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躺上那张下人床,叫贴身小斯白术给自个上药,嘴里却叨叨念念的没一句好话:“都进了爷的房了还装清高,你且等着,爷迟早要将你压在身下,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叫白术的小斯面皮薄,只听得两句便恨不得自个是个聋子了才好。
贾谦也不觉自个骂得有甚个不对的,反正想到什么便说了,管他白术聋不聋的。
可他也只是嘴上说一说,要叫他真/枪/实/弹/的,只怕他又虚得脚软手软了,毕竟甄真下起手来那可是丝毫不手软的。
嘴里骂着人,背上抹着药,贾谦就这样卧在榻上睡着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一早了。
一盆冷水泼下去,惊得他整个人弹跳起来,还当是有刺客来袭,嘴里骂骂咧咧的:“哪个不开眼的连爷都敢冲撞,爷可是……”
抹得一把脸才看清站在跟前的是那位金贵的郡主甄真,她陪嫁丫鬟兮香手里还捧着银盆,顿时火从心起:“你这泼妇,有完没完,信不信爷将你就地正法了。”
甄真一身银红云锦并蒂莲衣裙,头戴喜上眉梢金头面,妆容精致,瞧着一派珠光宝气,可周身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生气。
她斜睨贾谦一眼,也不接话,只同站在贾谦身边的白术道:“给你一刻钟,将郡马爷收拾干净了。”
说着又不屑的瞧了贾谦一眼道一句:“你今儿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这才领着一纵丫鬟离去。
今儿个是甄真三朝回门的日子,无论是为了谁好,贾谦都必须同她一起回公主府,哪怕是绑那也是要绑着去的。
贾谦压根还没反应过来便叫白术拖着往屏风后头去了,他张牙舞爪的哇哇叫:“什么鬼,白术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爷才是你的主子啊。”
白术手上动作利落挑了干净的衣裳给贾谦换上,却哭丧着脸,求饶似得道:“爷,您且忍忍,夫人说了今儿个您就是少夫人的,少夫人说甚个就是甚个。”
贾谦一听顿时跳起来:“什么爷是她的,爷是爷自个的,那母老虎凭甚个摆布爷,爷不干,这衣裳爷也不穿。”
好不容易给贾谦换上的衣裳,一下子又叫他给脱了去,白术也是无奈得狠,不住的低声下气的求道:“少爷,求求您了,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夫人说了您要是不同少夫人回公主府那就去老夫人那儿伺疾去。”
“什么?”贾谦手上一顿:“我娘就这样把我卖了?”
白术点点头,复又将郑氏的话交待一回。
贾谦一缩脑袋顿时不再吭声,显然去贾老太太那儿伺疾比去公主府更可怕,他歪着脑袋细想一下突然又勾起一抹坏笑来:“白术,今儿是那母老虎三朝回门吧。”
白术没作声,只手脚利落的伺候这位爷更衣,心里却晓得这位不着调的爷定然是又有甚个坏主意。
等白术将贾谦收拾好送到甄真马车上的时候将将过了一刻钟。
贾谦本就长得俊,剑眉桃花眼,鼻高唇薄,又着一袭暗红织云交领长袍,越发衬得他身姿卓越,至于那受伤的脑袋也叫一顶暗色的帽子给遮挡了去,这么一装扮倒也看不出那身痞气,却多了几分书生气。
甄真满意的点点头,不等贾谦坐稳便道:“走。”
车夫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一抽,马车忽的就动了取来,贾谦没坐稳一头撞在门帘上,险些从马车上栽下去。
“你有病啊,既然想弄死爷作甚还要爷陪你回门,你此番回公主府再不回来爷也不会去寻你的。”
甄真睇他一眼,也不同他吵闹,只声音淡淡的:“你最好给本郡主老实点,不然别怪本郡主翻脸无情。”
贾谦一屁股坐在甄真对面,被她这副不咸不淡的威胁都气笑了:“你倒是翻脸啊,爷还怕你不成。”又道:“老实告诉你,爷今儿就是去公主府闹事的,你既不给爷好过,爷也不会叫你好过的。”
“那你最好是考虑清楚了。”甄真唇角勾笑,从袖袋里掏出一柄乌木折扇来,慢慢的将折扇打开,眉眼弯弯的盯着贾谦笑道:“这扇子做得极好。”又道:“扇中女子也生得极好。”
只见那折扇打开,扇面上画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上着的大红斗篷,依栏而立,落雪染得她的斗篷一层白,煞是好看,一双白玉般的素手拉住斗篷兜帽,回头一笑明眸贝齿,莹莹生辉。 寸寸欢喜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