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屁事……”
这话不是甄明璇说得,而是一直沉着脸的李玉笙说的。
此话一出贾瑶便是一僵,神色几变,张着嘴硬生生的将余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深深的看得李玉笙一眼,越发恨起甄明璇来,可立时又做不得甚个。
贾谦将甄真抱着下船,送进布置得妥当的马车里头,身后还跟着四个体面又好看的丫鬟,贾瑶却是孤身一身落寂的跟在身后。
甄明璇同李玉笙一站一坐的靠在船舷上,眼见贾家的马车走远,甄明璇这才哈哈大笑几声,轻佻的勾起李玉笙的下巴:“小白,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那一句“关你屁事……”到这会还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想起贾瑶那吃屎一般的神情,她心里头一阵畅快。
李玉笙却是一本正经的推开甄明璇的手,神色肃然道:“甄姑娘,你自重点。”
……
贾家在荆州是有祖宅的,郑氏生怕儿子媳妇受委屈,早早的就叫人快马加鞭送信回来,让人将宅子收拾干净,该备的都备好了。
那在码头接人的马车便是贾家祖宅的吴管家派来的,马车还未到门前,一宅子的当差的俱都在门前候着了,只等马车一到便先喊一回:“奴才,奴婢给二少爷,二少奶奶,大姑娘请安。”
喊得这一回,便见随行的丫鬟鱼贯的从车上跳下来,一溜儿俱是穿绸带金的,不仅模样了还瞧着甚是和善。
贾谦还说要抱甄真下车,叫她瞪得一回,这才讪笑着给她戴好帷帽,又亲自扶着下了车,叫吴管家领着往后院去。
贾瑶只带得一个翠萍回来,途中还死了,身边也还没来得及挑个新的,倒是凄凄然的只得自个带上帷帽跳下车来,却是同甄真并排往里头去。
甄真侧眸看得贾瑶一眼,也不说话,只跟在贾谦身后,听他同吴管家寒暄。
贾家的祖宅建得比京都的威北侯府要大,但是没得威北侯府精致,有些来不及清理的地方还能瞧见岁月的痕迹。
贾瑶自来看惯了京都那些宅子的奢华,到得祖宅来瞧得两眼便显出不喜来,也懒得客套,说得一句:“院子可有收拾好,我有些乏了。”
吴管家并不了解威北侯府的人际关系,可既然是从京都里来的,自是个个不敢怠慢,忙应道:“收拾好了,收拾好了,老奴这就叫人引大姑娘过去。”
说着招来一个粉面绿衫的小丫鬟过来,吩咐两句。
那小丫鬟瞧着有些害羞,同贾瑶行得一个并不规整的礼,这才道:“大姑娘请随奴婢来。”
贾瑶应得一声,也不同贾谦甄真打招呼,转身便走了。
甄真却是走不得的,贾家的这祖宅没得人当家人,平日里头没得主子在,只叫管家看着就行,此番他们回来定是要住些日子的,不仅要管着吃穿用度,还得打点各处的人情来往。
从京都出发之时,郑氏在库里掏了钱出来,还交了帐给甄真,虽这儿媳是新妇,可也不敢小瞧了她,将荆州的人际关系都一笔一划得写在纸上,好叫她心里有个底。
甄真也不是光吃饭不管事的人,既然郑氏交代下来,她自会好生办了,郑氏给的预算再多那也有限,打点各处还得花些巧心思,她手边又无荆州本地人,自是要问一问吴管家。
哪怕吴管家晓得的不多,可也比她这两眼一抹黑的好。
贾谦倒是心疼甄真伤还未好全,瞪着眸子说得一回:“这些事儿交给管家来办便好。”
甄真拿眼剐他:“若是平时这些个事儿吴管家只管按往日的惯例来便行了,可如今我同你一道回来,自是不同的。”
虽说贾谦是个白身,可她头上还顶着个郡主的头衔,不说此地乡绅会上赶着巴结,便是荆州的官员必然也要来打个招呼的,到时候礼多自然不能再同以往一个惯例。
趁着此时有空闲不理出个章程来,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出了差错岂不是叫人笑话她这郡主无能。
贾谦不懂内宅这些个事儿,叫甄真剐了一眼也不恼,挨着她小声道:“为夫也是心疼你,万一累坏了可如何是好。”
甄真勾唇一笑,将手里的册子往贾谦手里一放:“你把这里头的人际关系帮我理清楚了。”又道:“可仔细着些,紧要着呢。”
贾谦哪里真想帮甄真理这些东西,可她既开了口也不好回绝,只得哀怨的叹口气:“唉,天大地大娘子最大。”
虽是抱怨,却依旧磨了墨,细细将册子上头的东西记一笔。
甄真在公主府也学过管家,可真个实践起来倒是第一回,可也条理清晰,逐条逐条的问起吴管家。
那吴管家管着贾家这祖宅本也是个闲差,可他本事却是有几分的,见甄真年纪不大,可也不敢含糊,只要问得那些十有八九他都答得上来,便是答不上来的也能说些个别的,有形无形的倒也说了一回这荆州的情形。
事儿极多,甄真未必事事都记得清楚,可心里也有了数,点一点头,倒是赞了几句。
吴管家倒是不好意思的笑笑,又道:“二少奶奶,东西都准备好了,请问二少爷几时出发。”
贾谦将手中的字勾完最后一笔,这才抬起头来:“现在就去。”
他才从京都回来,于情于理都要先去族中拜访各位叔伯,况且祭祖之日近在眼前还要问问里头的门道以及将银钱送过去。
贾谦搁了笔,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同甄真说一句:“只怕今儿要夜里才回得来,你莫等了。”又道:“事儿忙完了,便早些歇了,不然熬夜的女人老得快。”
“快滚。”甄真气鼓鼓的瞪着眸子斥得贾谦一句,只觉得这王八羔子太不讨喜。
贾谦哈哈一笑,无视吴管家还在,伸手就在甄真面上捏得一把:“娘子若是要等为夫,为夫也不介意。”
说着那目光便不正经的落在甄真的唇上。
甄真面色一红,抬起绣花鞋狠狠在他脚上踩得一回,见他哎哟叫一声这才作罢。
贾谦也不恼,一个姑娘家家的能有多大力气,瞅着时辰差不多了,笑嘻嘻的抬手在她面上又摸得一把,这才抬步便往外头去。
待人走远了,甄真面上的绯红依旧不散,伸手拾起案上写好的东西,只见那书写的人物关系一目了然,一行草书苍劲有力,下笔干净利落,到是叫甄真忍不住高看一眼。
看来贾谦藏的东西比她看到的还要深。
贾谦出府没得多久,甄真便又派了事儿给吴管家下去,兮香气鼓鼓的进得屋里来,当着甄真的面不好发脾气,可语气也不甚好,张口便道:“郡主,大姑娘在发脾气呢。”
甄真忙着手里的东西,连眉头都不曾抬一下:“作甚发脾气?”
“大姑娘说那院子收拾起来还有股味道,窗上糊的纱瞧着也太次了,又说屋里头的摆设不合心意。”
兮香自来脾气爆,说话连转个弯都懒得,直接将贾瑶怎么说的便怎么传达出来,心里却是对那位贾家大小姐越发不屑。当初在船上行得那许多日,都不见她说过任何不满,怎的到得自个的祖宅来了却是这般多话,说来说去还不是觉得甄真当家有心为难。
要晓得在江上行船便是走得再稳也不会像平地上,况且船舱十分窄小,江风也带着一股子腥味,连吃食也不比陆地上选择多,她连那个都忍得了,这番却是忍不下来了?
甄真以往没有跟贾瑶打太多交道,可一路同行到荆州却是看到许多往日里头看不见的,闻言顿得一顿,继而笑道:“若是大小姐不喜欢,便叫她同我换个院子罢。”
这贾家的祖宅只怕最少都十几年没住过主子了,就算平日里头收拾得再好,可没有人气始终有差别的,若是院子有味儿只消再拿香熏一熏便是了,那窗柩上糊的纱都是同往日一般的,能有甚个差,至于屋里头的摆设,她也不可能掏了钱出来给她买过。
他们从京都出发之时,郑氏也是拨了钱下来收拾宅子的,一笔笔的都记在帐上,便是吴管家联着一宅子下人想贪也贪不得几个钱。
她如今不满意了,甄真作为当家的也没得法子,她手里这些钱可是笔笔都要用到必要的地儿去的。
兮香听得甄真这般说,心里头还不快活,可还是将话一字不落的传到贾瑶那儿去。
贾瑶面色一冷,捏着帕子却是再没说哪儿不好的话来,自然也不提同甄真换院子的事儿,只张了张还想说些别个。
兮香便又道:“大姑娘,我们郡主说您身边没得个伺候的丫鬟甚是不方便,她已经让吴管家去买几个干净利落的小丫头回来,到时候再在府里头挑几个,一会便送过来给您挑。”
这话堵得贾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可心里却是因着甄明璇也恨极了甄真,待兮香一走,她便将手边的茶盏摔个粉碎。 寸寸欢喜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