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时候凤茗依还没明白过来,只以为眼前的安庆帝指的是轩辕逸诺。只是细细品过味儿之后,方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个安庆帝口中的“那个人”,该是……宫云歆。心下刚刚一动,便听到安庆帝附和出声。
听样子,心情似乎还颇为不错。
“朕说的是,宫云歆。”
“……”
那是生了宸王的生母。出了一个胆敢谋逆的儿子不说,还算计下蛊害了他另外一个能力非凡格外看重的儿子,此刻提起来不是咬牙切齿的恨意,居然还能心情不错?
果然身在高位的人,看事情的角度都是不一样的。
而且此时,总归是他的隐私,作为儿媳妇,便如此不忌讳地直接说出来,当真合适?
再说她跟宫云歆之间,也算是结下了恩怨了。
在没有彻底的摸清楚对方对宫云歆到底是抱着何种心思之前,凤茗依下意识地就觉着,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为了避免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犯了忌讳,被对方抓着把柄乘机借题发挥整治的情况,她只能主动转移话题。
想着既然来都来了,横竖都是躲不过去的,只能硬着头皮再行一礼,方才沉声认罪。
“王爷如今这般模样,皆是儿臣之失。既然父皇已深知个中内幕,儿臣便也不再多加狡辩。倘若儿臣当初能稍稍警惕一些,也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儿臣知罪。”
只是这个罪,可大可小。尤其是事关轩辕逸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事实上凤茗依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哪知等了半响,也只等来了安庆帝不咸不淡的一句冷哼。
“此事,自然是同你脱不了干系。”
“……”
然后呢?最应该出现的雷霆震怒,怎么没影儿?
足足等了盏茶的功夫,都没等来对自己的处置。忐忑不安间,凤茗依一咬牙,再次胆大了一回,试探着开口。
说起来,也是今日的安庆帝一副格外说话的样子。否则若是他沉着脸正儿八经地兴师问罪,她自然是万万不敢的。
“您……不惩罚儿臣么?总归……”
总归这件事情,还是通过了她。若不是宫云歆先是在她身上下了蛊引,就凭着轩辕逸诺那人的警惕,恐怕再等个二三十年,她都未必有机会。
说到底,自己还是罪魁祸首。即便是真的就处置了她,也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甚至指不定还会有人拍手叫好。
果真是不能想,越想越灰心。眼前安庆帝的意思,也不能不揣摩。
“此次王爷遭受算计,全因宫云歆借了儿臣的手。儿臣年少时承蒙她营救照看,故而少了一份警惕之心才导致如此后果,自是该罚。”
不论结果如何,态度很重要。既然是专门来承受责罚后果的,认错自然是必不可少。
这,也是她同安庆帝,第二次提及宫云歆的名字。
当那三个字出了凤茗依的口是,安庆帝的眉梢就明显动了动。同一瞬间忽然就变得很奇怪。
甚至就连嘴角,也挂着几分诡异的笑容,隐隐还透着那么些个让人完全看不透的兴奋。
那模样只看得凤茗依毛骨损然,生怕下一刻,这人就失了常。
大概是她的反应太过明显,落在安庆帝眼中,就转换成为了另外一种尴尬。掩饰着咳嗽了两声,登时就刻意板起了脸,气势全开。
不过是眨眼之间,从一位慈祥的父亲,到高高在上的皇帝,转换的毫无压力。
甚至就连出口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公事公办的严肃。
“凤氏,你当真便以为,朕不怪你,不生气?逸王乃是朕最看重的皇子,也是这轩辕王朝不可缺少的人才,却就因为你一人而遭此大难,别说是尚未折损,即便是稍稍有点儿损伤,也合该一杯毒酒赐死了你!”
“……是,儿臣知罪。”
一杯毒酒……这话貌似有些过分了。只是对方身为一国之君,即便是果真便那么做了,想必也没有几个人敢说些什么的。
只是此刻就这般听着,凤茗依反而倒是不担心了。甚至还暗暗地松了口气。
能说出来的狠绝,总是少了那么一份气势。倘若是安庆帝果真有那个要赐死她的意图,还跟她在这里废什么话啊?
怕适才被四方尊砸出去的那老太监,此时已经端着毒酒进来了。
安庆帝如此说,大概也是心中真有怨气,顺势发泄出来罢了。只是这厢她方才品出点儿味道来,便又听到上方的人叹了口气。
“只是逸儿那孩子,此前曾用他的平叛之功,为你求了一道免罪令,等同护身符。朕也允诺了他,日后不论你犯下何等大错,都饶你一回。因此即使朕此刻当真是恨不得直接让人将你给拖出去斩了,也只能忍一忍。”
“……”
“既然他如此将你放在了心上,如此这般为你着想,便是看在他昔日那诸多功劳的份儿上,朕也不能抚了他的意。不过你且记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此次朕虽不罚你,也不代表你便无罪。待回去之后,须得日日侍奉在逸儿床前,直至他解蛊康健为止!
还有,眼下逸王在朝中举足轻重,关注着他的,并非只朕一人。你且别着急庆幸,须知过了朕这一关不过是寻常,太后那里,好自为之。”
“是,父皇教诲,儿臣谨记。”
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凤茗依始终都没能听的大清。只是在最后没了声音时,身体自发有反应,恭恭敬敬地跪下去磕头。
也顺便借着这个动作垂眸,遮住了那一份怎么也抑制不住的鼻酸湿意。
安庆帝说,轩辕逸诺曾为她在御前求了免罪令,护身符。既然用的是平叛之功,那该是在大婚之后。
彼时,宫云歆的蛊虫,早在圆房的时候,顺着两人的交合,入了轩辕逸诺的血液之中。
彼时,她正在因为得知了顾倾颜的所作所为,得知她生剖了她的丫鬟,算计让人玷污了施红泪,而逼着对方给她一个交代。
她纵使面上如常,可到底暗地里还是介意别扭着。
岂料,也就是那个时候,轩辕逸诺已经默不作声地在安庆帝这里,给她铺着后路。
未必就是已经熟知了蛊毒一事。只是深知她同凤东府之间的关系,不过仅是被利用,没有真正的依仗,所以给她一个退路么?
那一霎那间来自心底的复杂涌动,完全无法形容。心底的悸动狼狈根本没法忍。
满心的酸楚,以及其迅速的姿态蔓延到了鼻腔内,眼眶一湿润,一滴水珠便直直地砸到了墨玉地面上。
小小的水花四溅开来的同时,也散的不见了踪迹。正在凤茗依窘迫地吸鼻子时,听到了安庆帝悠悠的叹息。
“那孩子,也是个情种。就跟……” 姝色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