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影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将随着她被废而结束,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眼中的结束,在别人眼中却仅仅只是开始。
自她被废后,皇后之位悬空,其中最为高兴的便是沈盼儿。
楚怀谨在女色之上一向十分节制,他自亲政以来,在皇宫之中便只有一后一妃,如今林月影被废,接下来的继任者理所当然便只有沈盼儿。
楚怀谨在比对皇后的人选时,曾经有过一段小小的挣扎,不知为何,明明皇宫之中,再没有人比沈盼儿更合适做皇后了,可他却迟迟下不了这道圣旨。
心里头的某个角落似乎一直隐隐有一个身影占据着那里,一直不停的暗示着他,皇后之位,除了林月影不能给别人,不能给别人。
可当他较真去深究的时候,却发现那道声音忽然又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他犹豫再三终于下了决定,而沈盼儿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她关着宫门,那一日将景宁宫里所有的玉质摆件和瓷瓶通通砸了个遍。
“一定是她……是她害得我当不成皇后。”明明认为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它的到来却那样的艰难,这让她几乎要暴走。
她将这一切的原因都归咎到了被废的林月影身上。
“娘娘,皇上是不是对废后还念念不忘?上次我听一个姐妹说,皇上还让太医去冷宫给废后治手了。”宫女绿萼是自绿枝不见后才上位的,对于沈盼儿先前的杰作一概不知,十分热心的用阴谋诡计表着忠诚。
“哼,本宫亦是这般认为……”沈盼儿揪起手中丝帕,捏在手心里狠狠揉成一团,牙齿咬了又咬。
林月影,林月影……你真真是好本事,就算被废了,却依然还让皇上惦记着她,哼,既然你如此阴魂不散,就别怪她不客气。
将绿萼叫到跟前来,好一通安排,看到绿萼频频点头,沈盼儿才略略放下心来。
这厢刚说完,那边圣旨便已然到了。
竟是她左盼右盼都不至的封后圣旨。
沈盼儿自从入宫,就一直在盼着这一日,如今总算成真,心中狂喜,绿萼不禁犹豫,小声的偷问计划还要执行吗?
沈盼儿白她一眼:“自然,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绿萼被她眼中的狠意吓得连连后退着离开,再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
林月影双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她在冷宫里已经成功度过了半个月,外面越来越冷了,昨日夜里,吹了一夜的大风,今日一早醒来,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北风呼呼地吹着,吹落堆积在屋檐上的一片片雪花。
“哈哈哈,娘亲,你快来追我呀。”她不自觉的想到了还是少年时期的她在大雪中奔跑,她的母亲裹着一身繁重的衣衫,手中拿着她的雪青色小斗篷,艰难的追在她的身后,一边朝她大喊:“囡囡,别乱跑,小心这雪地上有雪窟窿,踩到了可是要把人埋在里头的。”
她却仍然笑嘻嘻的不肯听话,脚丫子一撒,反而跑得更快了。
只画面一转,刚跑出院子的她,便一头撞入了一人的怀里。
那人一把抱住她……
那人的模样她已然记不清了,说忘便忘了。
年少时,还曾经与人一道相约去采腊梅花上的初雪,据说有人最喜欢喝那花瓣上的雪水冲泡的茶水……
如今雪花纷飞,窗外无人打理的腊梅野蛮生长,一枝枝伸进破旧的房子里,被风一吹,便传来一道道暗香来。
此时梅花香有了,雪水亦有了,只可惜现在的她,早就已经失去了往日里的闲情逸致。
“娘娘……您该喝药了。”青璃端着一个破旧的瓦罐过来。
只看了一眼,林月影便立刻从那些破碎的美梦中清醒过来。
她现在早就不是金尊玉贵的丞相府大小姐了,而是被人遗忘的冷宫弃妃,自然不会有记得她,这才是正常的。
“我早就不再是娘娘了,别再那样唤我。”她听着膈应,既然说过要放手,便索性连点子记忆都无需留下。
“您是奴婢心中的娘娘。”青璃看着挺听话的一姑娘,可实际上却固执要死。
林月影跟她说她已经被废了,她作为一个有品级的女官,自然无需再跟在她身边,挨饿受冷,何必呢?
况且,依她从前替楚怀谨所做的那些事,只要决意跟她划清界线,想必他亦是不会为难于她的。
可是她却一定要留在她身边,还道哪怕是吃糠咽菜,布衣铁被,她也要跟着她……
这个傻丫头呀,她想告诉她的是,她其实从来都不曾怪过她,她原本就是楚怀谨的宫女,被赐到她的身边,除了按楚怀谨的要求给她喝避子汤以外,并没有再做其他有害的事。
她那时候算是各为其主,她为他的主子效忠,本就没错。
可是不管她如何说,她都不听,说得我了,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因而渐渐的便也不再说了。
汤药很苦,林月影捏着鼻子喝下去,放下瓦罐,笑着自嘲:“索性是喝惯了的。”
以前只要楚怀谨夜里宠幸过她,她都来上一碗,那药其实比这个更苦,因为心里苦。
“娘娘……”
“月影……”
林月影皱了皱眉,她看向青璃,她怀疑她刚刚出现幻听了,在青璃叫了一声娘娘后,似乎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唤她的名字。
可是当她的视线停留在青璃脸上时,她便知道,大约真的是她的耳朵出问题了,这里是冷宫,不会有任何人会来。
“月影。”白泽自屋檐上飞身而下,轻轻落在林月影身前,眼神灼灼的盯着她。
“我终于找到你了。”他嘴唇轻扬,眼眸里溢着惊喜。
林月影愣了,青璃更是吓得捂住嘴唇,双眼瞪得大大的。这里可是冷宫,人迹罕至便不提了,至少要进来,外面也是重兵把守,他是怎么进来的。
“小小冷宫怎么会拦得住我?”白泽轻巧一笑,眉眼里俱是不屑。
他解下腰间葫芦,倒出里面的白色药丸。
“这是养身子的丸药,你先前喝的那副药,我将其炼成了药丸,每日服一粒,对身子骨好。”
林月影喉咙用力一动,还没想好该怎么搭话,便听得门口响起了一阵阵齐整的脚步声。
青璃早就自觉的退到了门口守着。
虽然白泽本事通天,能在重兵森森的冷宫里来去自如,他们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此时往门外的缝隙瞄了一眼,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吓得呼吸都停滞了。 花影深深半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