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明烛燃起,城内是星星点点的灯火。
艾离回到城里,虽然悟莲看起来住得好,穿得好,吃得好,但她却隐隐觉得不妥。但究竟是哪里不妥,她却说不上来。她决定再回去查个清楚。
艾离来到刘家,找到刘夏凉。递给他一件东西,问“刘大哥,请你帮我看看,这是哪里的东西?”
刘夏凉接过那件东西,仔细一看,却是一块栗子糕。
他闻了闻,又掰下一块,放入嘴中嚼了嚼,道“这应是城南‘满楼春雨清歌坊’的点心,只有它家会在栗子糕里加入西域的特殊香料。你问这个干什么?”
艾离道“我找到了弟弟。”
刘夏凉惊道“你弟弟在满楼春雨清歌坊?”
“应该是吧。”艾离道,她又问“那里是歌舞的地方?”
刘夏凉道“是的。不过那里比较特别,只对富贵之人开放,入场费用极高,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起。”
艾离道“多谢刘大哥!”说罢转身欲去。
刘夏凉道“你稍等,我与你同去。不过你穿这身衣服却去不得。”
艾离奇道“为何?”她身着一套短衣胡服,本朝以武定国,崇武技,尚骑射,女子身穿胡服并不稀奇。
刘夏凉道“那里出入之人,非富即贵,若想进去,非得衣冠楚楚。”
满楼春雨清歌坊门前,宝马雕轮,车轿云集。
艾离听从刘夏凉的安排,将刀和马放在刘家,乘轿而来。
她已然换了一身裙装。这是刘妹未嫁时的衣裙,但艾离身材高挑,刘妹的裙衣嫌短,刘母又为其在裙下加缝了一条裙子,两条裙子层叠,倒有别样美丽。
艾离从轿中下来,十几年未穿裙装,感觉很是别扭,走起路来连腿都迈不开了。
刘夏凉与清歌坊的门卫相识,略说了几句,便放二人进入。
进入歌坊,整座院子都是宾客的看台,前面是一个巨大的长方形舞台,台后是二层小楼。楼梯口处,有两名警卫把守。
艾离低声道“我刚才见过弟弟,他在二楼。”
刘夏凉点头“我找个人问问,你先在这里等我。”说罢,他向楼梯口走去。
艾离站在原地略等了一会儿,见刘夏凉过去与警卫说话,警卫似乎不让他上去,不由性急的走了过去。
她走的甚急,不料旁边也有一人正匆匆走来,一不小心踩住她的裙边。艾离下层的裙子本是刘母随手接缝上去的,被他一踩,一下子撕开一个大口子。
艾离转头看去,是一位穿着得体的锦衣公子,容貌端正,举手投足间一派华贵之气。
锦衣公子连忙向她赔礼。
艾离看他斯文有礼,便不在意的摆摆手,道“算了,去掉倒也省事。”她索性弯腰把下层的裙子扯掉。
锦衣公子颇感有趣的看着艾离,问“姑娘是一个人来看歌舞的?”
艾离斜他一眼,道“与你何干?”
锦衣公子自讨没趣,文雅的笑了笑,也不恼怒。
这时刘夏凉回来,对艾离道“二楼是雅间、客房和歌姬们的居所,没有预约,警卫不让上去,看来咱们得另想办法。”
艾离皱眉,思索着要不要强行上去。
身旁的锦衣公子忽然说道“姑娘想去二楼吗?请跟我来吧。”
刘夏凉看到锦衣公子,面上露出惊诧之色,随即垂下头去。
锦衣公子走到楼梯口,警卫并不阻挡,任由他上去。
艾离和刘夏凉互看一眼,连忙跟上,锦衣公子对警卫微一示意,警卫也由他们上去。
上得二楼,艾离对锦衣公子道谢。
锦衣公子道“就当是我刚才冒犯姑娘的赔礼吧。”说完对她微微一笑,向雅间走去。
艾离走向另一边,凭着感觉来到一个房间。
推开门,桌上还摆放着未吃完的点心,正是刚才与悟莲相见的房间,但悟莲却不在屋内。
此时,台前有一女声柔媚的说道“现在请怜怜姑娘,献称心舞一曲,祝诸君称心如意!”接着传来一声婉转清呤,乐声渐起,歌舞开始了。
台下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台上,警卫们也对台后放松了警戒。
艾离向刘夏凉大约描述了一下悟莲的穿戴,二人从分两侧在各屋找起。
二楼分前后两栋,由架空木桥相接,包围着整个舞台。正对着舞台的房间被设成雅间,其余是歌姬们的住所或客房。此时,除雅间有人外,歌姬们的住所或客房都没有了人,大约是因为歌舞的原因,或演或看去了。
艾离和刘夏凉在二楼对面相遇,查找一遍,互相对望,均在对方眼中看见失望。
刘夏凉沉吟道“这里还有后院,又或许他去看歌舞了,咱们先下楼再说吧。”
艾离别无它法,只得与他下楼。
二人走到楼下,台上的歌舞正进入到。
台上有一紫衣舞姬,脸上遮一方紫色面纱,她手执两条五彩绸带,舞动如飞。
但听她漫声唱道
……
百般痴泪乞君怜
一醉绮梦落玉怀
佛前一柱清香萦
但求君来称心归
……
她忽尔旋转如轮,纱绫蹁跹,彩绸在她手里便似活的一般,时似滚浪,时如团花。她忽而定住,双瞳迷离,魅惑如妖,眼波流动处,人人皆如酣醇酿。
一曲舞罢,台下静寂无声,观者如痴如醉。
刘夏凉不喜歌舞,亦被她的表演吸引。乐声停止,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艾离竟也看得入迷。
只见台上的紫衣舞姬收了彩绸,轻转身形,纤腰微曲,轻垂螓首与众人施了一礼。
艾离拉住旁边一名宾客,问道“台上表演歌舞的是谁?”
宾客白她一眼,道“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还来看她跳舞?她就是以‘称心’舞闻名,满楼春雨清歌坊新请来的红牌,怜怜姑娘!”
此时宾客方如梦初醒,台下掌声雷动,喝彩不绝。
台上紫衣舞姬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娇带怯的巡礼过全场。不期然与艾离目光相对,她忽目露惊色,急转身形去往台后。
艾离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刘夏凉拍了拍艾离,道“离姑娘,咱们再去后院查找?”
艾离冷声道“不必去找了,我已知道他在哪里了。”
刘夏凉问道“在哪里?”
艾离道“他刚刚下台。”
刘夏凉目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是说那位穿紫衣的舞姬?”
艾离沉着脸道“就是他。”
艾离与刘夏凉去往后台,找到老板娘。
老板娘是一浓艳妇人,约莫三、四十岁,身段仍保持完好,说话时腰肢乱扭,也算是风韵犹存。
艾离道“我要见刚才跳舞的紫衣人。”
老板娘上下打量着她,笑着道“想见怜怜的都是公子,这位小姐你真的想见她?”
艾离道“是。”
老板娘继续笑道“你想见他也可以,500两银子一次。”
艾离皱眉道“我没那么钱。”
老板娘一下子沉下了脸,道“那就免谈,这里是歌坊,只认银子不认人。不管你是小姐还是公子,想见人都是这个价,概不赊欠!”
艾离想了想,道“好!我这就去取银子。”
出了歌坊大门,艾离对刘夏凉道“刘大哥,你那里的银子能不能先借我用用?”
刘夏凉笑道“你想用什么时候都可以,那本就是你的。”
艾离心中感激,却没有说谢谢。她不是一个喜欢说客气话的人。
艾离回刘家拿了银子,刘夏凉要陪她再去。
艾离谢绝道“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还是一个人去见他的好。”
她取了赤焰刀,骑马重返歌坊。
艾离再次找到老板娘,将500两银子放在她的面前,道“银子给你,我要见人。”
老板娘看也不看一眼,昂着脸傲然道“怜怜姑娘哪是随便就能见到的!要想见她,也得等她有空才行。”
艾离皱眉“刚才不说好的?我现在就要见他!”她见老板娘反复无常,语气不善,不怒自威。
老板娘本是个势利的人,受了一惊,忙又赔笑道“不是我不让你见他,是他真的没空。要不我给你换个人,也是跳舞跳得极好的。”
艾离道“我只要见他!”
老板娘叹口气,道“可惜你来晚了一步,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艾离道“他去了哪里?”
老板娘道“他刚刚被人买走了。”
艾离道“被谁买走了?”
老板娘不耐烦的说道“买走了就是买走了。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买家特意叮嘱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若是告诉你,以后就别想在京城混了。”
艾离冷然道“你可以不说,但是以后京城里就没你这个人了!”
老板娘也摆下脸,道“我跟你客气说话是给你脸面,你想威胁我还早了点!”她摇了摇桌上的铜铃,一个威猛的大汉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板娘指着艾离,凶恶的说道“把她给我赶走!”
那大汉执了把亮闪闪的大刀,气势汹汹的走上前,他看见艾离忽然讶道“咦,你是艾女侠?”
艾离点头与他打招呼,道“‘雷震刀’魏昆,你怎么会在这里?”
魏昆垂下头,恭敬的说道“我在这里混口饭吃。”
他转头对老板娘道“她是江湖上著名的‘焰刀’艾离,我打不过她。”
老板娘的脸色一下变得五颜六色,不相信的说道“你不是号称镇西第一刀?”
魏昆面露愧色,道“那只是在镇西,在江湖上,艾离的‘焰刀’才是真正的第一刀。”他曾与艾离比过刀,输给了艾离。
艾离看着老板娘,淡淡的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老板娘颓然道“他被汉王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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