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起宣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行。
为了避免转车麻烦,他们三个买了最慢的火车,可以直接到杨忆梅所在的县里。
三个人,三张软卧票,项念念顺便把棉花也带上了,现在要她单独面对白起宣,她会有点不自在了。
她从前看他,满眼都是人民币,都是想怎么拿他去换钱,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带上棉花她会自然一点。
他们坐上慢悠悠的绿皮火车,从东海市到西北市的榆木县,要整整七十二个小时。
在经济高速发展,飞机高铁横行的今天,绿皮火车已经渐渐淘汰了,到处在修建高铁,连普通的火车也要渐渐冷清下来。
项念念难得这么悠闲,听着绿皮火车有节奏的晃荡晃荡声,好像回到了八九十年代。
那是慢慢悠悠的从前。
日色变的慢,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大约绿皮火车实在是太慢,已经没多少人愿意来坐,整节软卧车厢都没多少人,他们那一间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一开始最不自在的是白起宣,在这样狭小的火车空间里,和两个女孩子共处一室,这放在大明是很违背礼教的。
但这是现代,他要学着去适应去习惯,很多东西他都要去适应去习惯,比如现在的念念就是念念,不是大明的思思。他不能想着她应该待在一方四面都是墙的院子里,每天等自己回来。
她有她的朋友圈子社会圈子,有她喜欢过的男孩子。
他要学会适应,学会竞争。
项念念问他:“你以前,去过西北吗?”
她说的以前,是指明代的时候。
白起宣点头:“去过。”
“哇。”项念念竖起大拇指:“那要好久好久的。”
是要好久,记忆遥远而模糊,他不记得自己骑着马换过多少驿站,在路上颠簸了多久。就是那一次任务,差点让他死在了路上,是思思救了他。
棉花还没有从远行的兴奋中平静过来,在车厢里进进出出的,看那推着小车喊“啤酒瓜子饮料矿泉水”的乘务员来了没有。
“棉花你很饿吗?”项念念问。
他们上车之前明明就去吃了一餐饱的。
“老板,”棉花一脸正色:“你知道为什么中国只派两名宇航员上天?”
“为什么?”
“因为派三个人他们会斗地主。”棉花严肃的说:“如此良辰美景,我居然忘了带扑克来。”
项念念汗……
白起宣一脸迷惘:“什么是斗地主?”
棉花看大猩猩一样看他:“表哥,你居然不知道什么是斗地主……我一定要教你,放心,包教包会,一期不会免费再学。”
项念念……
白起宣……
终于,棉花等来了乘务员大叔,买到了心心念念的扑克牌。
项念念舍命陪君子,白起宣赶鸭子上架,陪她斗了一下午地主。
最后是棉花自己快哭了,把牌捂进被子里再也不跟他们两个玩了。
“大表哥你骗人,嘤嘤嘤。”棉花把脸上贴的纸条一条条撕下来,项念念贴的够结实的,一撕扯一把汗毛下来痛的她哇哇叫。
也是她自己作死,从书包里拿出一卷透明胶带要采取惩罚制度,结果全罚到自己身上去了。
“我没有骗人。”白起宣很真诚很无辜:“我真的不会呀。”
“嘤嘤嘤……”棉花打死都不信:“什么不会,明明就是高手。”
项念念信的,白起宣是真的不会,不过他是真的一学就会,一会就通,一通就把棉花打的落花流水。
棉花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再也不想和眼前这两个人斗地主了,活生生被碾压成肉泥。
夜幕降临,广播里已经开始给乘客们道晚安,棉花没心没肺的已经睡着了,主要白天用脑过度,给用疲了。
“念念……你睡着了吗?”白起宣向下铺探出头。
项念念也正想和他搭话,却又找不到话题。
她怀揣着对他的那点小心思,好像怀揣着赃物的小贼子,变得有点小心翼翼的。
“没睡着呢。”项念念说:“太吵了睡不着。”
两人轻手轻脚的离开车厢,在外面走廊的小凳子上坐着。
窗外是快速闪过的风景,天空像一块巨大的深蓝幕布,上面布满了星子,亮晶晶的好像一粒粒饱满的钻石。
火车带着他们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走向未知的宁静和悠远。
“白起宣,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呗。”项念念双手托着腮。
昏暗灯光下看这颗老粽子,好像越看越顺眼,一向凶巴巴的十三号画廊大老板变得有点矫情起来。
“讲什么故事呢?”白起宣搜肠刮肚:“我想想。”
“讲一讲你以前去西北的故事吧。”项念念说:“你是骑马去吗?还是坐马车呢?那时候的西北是什么样子的?有沙漠吗?”
白起宣望着她笑,他都不太记得了那时候的西北是什么样子,那时候的他只会低头走路,出色的完成每一个任务,从来不会抬头看看身边的风景和天上的星星。
前世因为遇见她,他变得柔软起来,虽然还是不会看风景看星星,眼睛里却有了她。
只可惜,那时候的他太傻又太无能,保护不了她。
“那时候我都很傻。”白起宣说:“每天只知道抓人,杀人,做一条鹰犬。”
项念念有点同情的看着他。
见她还想听,白起宣便慢慢的给她讲起自己锦衣卫的生活,整体上来说是枯燥乏味的。
他是世袭的锦衣卫,父亲告老还乡之后由他接替,而从小父亲也是用一种训练锦衣卫的态度和方式来训练他。
一生坚硬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是柔软,他在父亲的严格要求下,渐渐也变得和父亲一样。
他人生中第一次柔软,是救了一只白色的狐狸,第二次是遇见前世的她被她所救。
没想到他短暂一生中的两次柔软,却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悲剧。
如果当初他没有救下那只狐狸,如果当初他没有被思思所救,如果当初他不提出带思思一起回京城。
可是人生哪里有那么多如果。
这些他都不敢跟项念念说,他害怕,他的念念知道之后,是不是会恨他,是不是依然决绝如初。
项念念听他枯燥的训练生涯听的昏昏欲睡,突然听到棉花一声大喊:“你是谁!” 十三号画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