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已经快半年没见了,没想到再见面却是在医院里。
坐在医院旁边的咖啡店里,陆清美两眼无神,一颗方糖丢进咖啡杯不停搅动着,精致的小银匙碰的瓷杯叮当作响。
许久,她才叹息似的说:“念念,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他永远不会醒来,就这样睡过去。”
项念念握住她冰凉的手,“别放弃希望,不会有事的。”
陆清美眼睛红了,一大颗眼泪滚落。
“念念,太折磨了……真的,太折磨了。”
项念念看着她,这个美丽优雅的学姐,岁月似乎特别眷顾她没有给她添一丝一毫的苍老,可是命运却突然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是出了什么事吗?”项念念小心翼翼的问。
总觉得陆清美是意有所指。
陆清美沉默了很久,最后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抬起头来看着项念念,“念念,你别笑话我。”她气若游丝的说。
“学姐……我们认识也六七年了,你了解我,如果你愿意说我是愿意听的。”项念念特别心疼的看着她,一向完美骄傲的陆清美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一定是有什么特别过不去的坎。
陆清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喝了一大口咖啡,那姿势好像是武松上景阳冈打虎之前先干几碗烧酒似的决绝。
“念念,我一直不敢说,也不好意思说,这些事情藏在心里好几年,真的折磨的我快要崩溃了。”陆清美掩着脸,有泪不断的从指缝里滑落。
项念念真的不敢相信她所说的,周重山出轨了。
那么深情,那么完美,那么美好的周重山,居然出轨了!
不仅仅只是出轨,而是又出轨了!
“三年多以前,我怀着敏敏的时候他就开始出轨了。”陆清美说,“是他们公司里的人,后来他跟那个女人分了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原谅,看着刚刚出生的敏敏,我一时心软就原谅了他。可是你知道吗?今天上午护士把他进医院时的东西交给我时,我又发现了一盒拆开的避孕套。”
玫红色的包装,杜蕾斯的经典大颗粒。
这些年就好像噩梦般的存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进任何一家便利店,因为收银台上总是摆着那玫红色的小盒子,整整齐齐摆了一排。
那一年她刚刚生下敏敏,还在坐月子,有一天收到了一封署名为“WLCS”的邮件,邮件里面有十几张各五星级酒店豪华套房的照片翻拍,还有一张验孕报告单,报告单上的名字被隐去了,但是显示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视频,那简直是她三十年人生中看过的最可怕的视频。
视频里的主角是她的丈夫周重山,从视频的角度看明显是他自己拍摄的,视频里一男一女正啪啪啪,白色的床单上还放着一枚没有拆封的避孕套备用。
玫红色的包装,杜蕾斯的经典大颗粒。
那一瞬间,她浑身都在发抖,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那一瞬间,她宁愿自己已经死了。
她想起老大出生那年,娘家破产正是困难时期,周重山也投资失败欠了一大笔债,她还没出月子就去上班工作补贴家用了,因为夜里常常要起来喂奶睡眠严重不足,有一次竟然晕倒在办公室里。
夫妻二人同心协力,走过了最最艰难的岁月,终于还清了债务甚至在东海拥有了一栋别墅和好几套公寓。
她满心欢喜期待着女儿的出生,庆幸经过多年努力终于有能力给女儿富足的生活。
可是,她最信任的枕边人却背叛了她。
就像两个相互搀扶着穿越敌人火线,爬过铁丝网,躲过枪林弹雨的战友,在熬过漫长的黑暗即将见到黎明的曙光之时,那个跟你一路彼此搀扶的人突然露出狰狞的面目,从背后无情的捅了你一刀。
那一刀,比敌人的炮火和子弹更凶猛,夺走的不仅仅是生命还有信仰和灵魂。
“念念,我真的很后悔,很后悔当初心软原谅了他。这几年,我一直活在那个深渊里就没有爬起来过,每次听到他的手机响我就心惊肉跳,每次看到他打开电脑我就很惊惶,没有一天……”陆清美已经哭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
项念念走上前抱住了她,一言不发,只是那样抱着她。
陆清美哭了很久,那样悲伤无助迷茫绝望。
这种事情搁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尤其是陆清美,当初为了嫁给一文不名的他还不惜跟家里闹翻了。
现在如果说出去自己过的其实并不幸福,那真是自打嘴巴,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太多的委屈,可是她只能打落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吞。
黄昏落日,夕阳的余晖斜斜的穿过落地格子窗照进来,给她的身上更添了一层悲戚苍凉。
她站起来的时候脚都不稳了,项念念扶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医院走。
周重山还躺在病床上,一脸无辜的苍白,项念念现在都不想去看他的脸。
这样的人,总觉得死有余辜。
“周太太,你回来了。”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生走了进来,“周先生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明天再观察一天就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了。”
“嗯。”陆清美轻轻的应了一声,没有任何情绪。
项念念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医生,一下子愣住了。
居然是罗城。
罗城也愣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会儿,最后冲陆清美点点头离开了病房。
项念念最终是忍不住追出病房,罗城并没有走远,仿佛就在走廊那里等她似的,她一走出门罗城就叫住了她。
“念念。”
项念念头皮有点麻,想转身回病房去,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未免显得太怂了。
她为什么要躲,凭什么要躲?
当初背信弃义的人又不是她!
她要堂堂正正出现在他面前,揪着他的衣领把拳头挥到他脸上质问他,当初为什么连见一面都不肯?
男人,哼,哼,哼……他娘的没一个好东西,项念念牙齿磨的咯咯响。
在家安静等项念念回归的白某人看了看墙上的钟,委屈的打了个喷嚏。 十三号画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