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绰这才回神,却看见乌朵娅捧着一些新衣服走过來。
“公主,王爷,快去准备准备,不一会儿晚宴就要开始了。”乌朵娅笑着,指挥着那些拿着衣服的婢女,将公主皇子们领走去换新衣服。
经乌朵娅这么一说,萧绰这才想起來,今日是庆功宴,也是一场大宴,马虎不得,可自己什么都还沒准备。
乌朵娅将崭新的长裙往萧绰面前一捧,笑吟吟道,“姐姐,就知道你会忘。”
萧绰这才松了一口气,蓦然想起离宫前答应乌朵娅的事,萧绰将她手中的衣服拿过來随意一放,笑得神秘,“乌朵娅,姐姐要给你还愿了。”
这场庆功宴开始之时,让皇子公主们都坐上席了,耶律贤的意思是让这些必定继承江山的儿子们适应这个环境,萧绰也沒有反对。
丝竹声起,百转千回,悠悠回旋在侧。
萧绰看着温柔微笑地耶律贤,略有些担忧,便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问道,“你真的沒事吗?”
回宫之后,萧绰一刻也不停,立刻叫人來给耶律贤诊治,几个资历较老的太医都说,龙体无恙,调养即可。
萧绰不太相信,可又不得不信。
耶律贤端起一杯酒,抿唇低声笑道,“自然是无碍。”他不待萧绰作答,便将酒杯举高,向下面一众人等示意,“今日宴饮,既是庆功之宴,也是家宴,大家不要拘谨。”
随着耶律贤的举杯,每个人都笑着举起了酒杯,与他遥相呼应。
萧绰不动声色,细细地观察着每个人。
堂下坐着的隆先,岁月在他的脸上沒有留下什么痕迹,他依旧潇洒倜傥。道隐也如初见一般,仙风道骨,若他不在朝,必定是个得道的道士。
萧夫人从前就是坐在道隐后面的,可萧绰前几次出战之时,萧夫人便已经病重,终于在瓦桥关大战之时熬不住了。所以萧府现在已经是空荡荡的了,要说还剩下什么,就只有萧继先,和萧绰她们这三个貌合神离的姐妹了。
萧绰的心口好像有些扯痛。
耶律宛这个人,谨小慎微,从不曾有什么越距之举,却也沒有野心,成就不了大业,往日跟在喜隐身边,也沒见得学会了他一丝一毫的野心。
说起喜隐,今日萧双双却独自一人坐到了这里,双眼死死盯着萧绰。萧绰看向她的时候,心里突突地跳。
平时萧双双再恨她,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看,可这回竟有些视死如归的感觉。
想來自己杀了喜隐,也算是对不起萧双双,萧绰避开了萧双双的目光,抓起一杯水便喝了几口,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耶律斜轸和萧烟依旧谈笑风生,活得恣意,萧绰看到他们时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耶律休哥一个人坐在耶律斜轸身边,自斟自饮,显得落寞,更增添了几分英气。
在战场上,承他多次出手,才得以保全性命,可上一次,自己还救了他一回,也算相抵了吧。(平南文学网)
想至此处,萧绰为自己的谋划洋洋得意,看着耶律休哥便抿起一个笑容,却不曾想耶律休哥此时抬眸,正对上自己的目光。
萧绰急忙偏转过头去。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好像能够猜透人的心思,却让人永远看不到他的底。
另一侧便是韩匡嗣这一家了。
韩匡嗣上一次受了萧绰的救命之恩,见萧绰看着他,他的眼底充满了感激,向萧绰微微点头致意,萧绰也回笑了一下。
继而是韩匡嗣的几个儿子,韩德源,韩德让,韩德凝。
韩德源性愚而贪,韩德凝谦逊廉谨,两人都在朝做了不大不小的官职,韩匡嗣还有两个儿子韩德威和韩德崇,沒什么大作为,所以沒有资格参加。
而韩德让…着实让萧绰有些…
此时李芷岸正在韩德让身侧,细心有礼地为他布菜,笑容温柔,真的是个绝佳的贤妻良母。
韩德让只是对她淡淡一笑,沒有吃她夹來的菜,只是慢悠悠地喝着酒,李芷岸也不挂怀,端庄地坐在他身旁。
萧绰垂下眼帘,暗暗叹气,想起当初韩德让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你说芷岸与我相配,我便娶她尊她为妻…”
这样强硬地将不爱李芷岸的韩德让,绑在李芷岸身边,究竟是对还是错?
萧绰的思绪被跪在堂下的耶律休哥拉扯回來。
耶律休哥直身下跪,好一派英气,颇有大将军得胜荣归之感。
耶律贤笑得开怀,他慢慢收回笑意,正色道,“这几次与宋对战,耶律休哥斩敌无数,生擒宋军将领,大挫宋军锐气,堪称我大辽战神。”
他看了一眼萧绰,笑意复又加深,“皇后多次代朕随军出征,立下不小的功劳,而休哥拼死保护皇后周全,朕心甚慰。”
这话提到了萧绰,不知情的大臣,当初只知萧绰随军出征,沒想到这一茬,不禁对萧绰添了几分敬佩之意。
耶律休哥双拳一握,颔首低眉,高声回道,“皇后智勇双全,临危不惧,非臣能及。且保护皇上皇后的安全,臣万死不辞。”
耶律贤拍掌称道,“好,大辽有耶律休哥这等奇才,何惧宋朝來侵?朕今日特加封耶律休哥为我朝于越,望休哥百战百捷!”
耶律休哥重重拜倒,“谢皇上。”
加封于越,这可是大辽的无尚殊荣,这不是一般的官职,整个大辽的前后史册中,有于越称谓的,最多也就三个。
这让众臣都羡慕不已。
待耶律休哥受封退回座位上的同时,婢女们将皇子公主们都带离了席,紧接着萧绰便笑道,“于越大恩,本宫无以为谢,本宫为此精心挑选舞女,为于越今日之喜庆贺。”
耶律休哥遥遥看了一眼萧绰,她的笑容颇有深意,耶律休哥见过她这样的笑容,仿佛之后便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耶律休哥也只能硬着头皮,拱手拜谢。
悠悠扬扬的乐声响起,丝丝缕缕如春日连绵细雨,如夏日柳枝纷飞,惯是搔动人心窝。
每个人都饶有兴致地等着,要看看这皇后究竟选了何等货色给耶律休哥庆贺。
耶律休哥倒是沒有多少期盼的意思,自己喝着酒,眼睛不受控制地向殿上望去。
同样在饮酒自娱的韩德让注意到了耶律休哥的目光,他淡淡一笑,放下酒杯。
李芷岸见韩德让奇怪,便笑问道,“你在笑什么?”
韩德让摇摇头,笑着说道,“无事,在等着看舞呢。”
忽而帘帐被人掀起,有一股寒风灌入,大家都急着拉扯自己身上那件薄薄的外袍,沒有注意到有人进來。
萧绰笑着和耶律贤对视了一眼,一扬下巴示意,耶律贤看清來人,便也会心一笑。
在这寒雪夜里,几名女子款款舞动而入,身上只着轻柔衫裙,显得妩媚妖娆,美丽动人。
而众粉裙女子簇拥的一位,是一个红衫女子,妆容清丽,与周围的妖艳女子同行,更显得楚楚可怜,清纯美丽。
她是乌朵娅。
就在此时,萧双双捂着肚子便从另一侧出了宫帐,萧烟看着萧双双奇怪,却也沒做声。
乌朵娅扭动着身子,目光澄澈,微笑着望着耶律休哥,可其实舞动的双手已经渗出汗液。
众人都叫绝,敢在这样的冬夜里穿着如此清透凉裙舞蹈,着实是皇后一番苦心!
粉裙女子们在中间舞着,勾人眼球,而独独乌朵娅一步一舞,到了耶律休哥面前,且围绕着他跳着舞。
萧烟掩着嘴偷笑,看了看一脸笑意的萧绰,便偷偷和耶律斜轸道,“我在小姑姑宫里见过那丫头,长得不错,原以为小姑丈会看上她,沒想到小姑姑竟是这个打算。”
耶律斜轸亦是笑道,“皇上怎会移情于他人?休哥功成名就,的确该成家了,可不知他那冷淡性子是否愿意…”
乐声渐歇渐止,其余舞女都纷纷退出宫帐,唯有乌朵娅如一朵盛开的莲花,轻轻伏拜在耶律休哥面前。
“奴婢乌朵娅,见过于越。”
耶律休哥不为所动,萧绰已经从堂上走下來,到了耶律休哥面前。
耶律休哥起身,拱手让礼,萧绰笑着受了一礼,她看看乌朵娅,又看看休哥。
休哥有些不悦,他仍是要遵从萧绰的意思,对乌朵娅道,“起來吧。”
乌朵娅起身之时,略微有些紧张地看着萧绰,萧绰缓缓漾开一个鼓励的微笑,对她点点头,乌朵娅深深呼气,这才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于越,乌朵娅自知微贱,可仰慕于越已久,乌朵娅求嫁,敢问于越是否愿娶?”
一字一字,铿锵有力,乌朵娅的声音越來越大,可这头却是越來越低。
她一说罢,帐中便有惊呼之声,仿佛都难以置信眼前此景。
萧绰分明看见耶律休哥的眉头越皱越紧,清朗的脸也显出不耐之色。
就在耶律休哥启齿要拒绝之时,萧绰按住他的手腕,轻笑,“诶?”这一声拖得长了些,可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耶律休哥望着萧绰,眼神中有复杂的情绪,如海浪翻涌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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