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蕾不跟女儿张翕多言,只是板着脸不语。
张翕被她点过穴位,事后向父亲告状也是不了了之,因此她不敢再造次,只有依言下跪。
云蕾见她被吓过之后就乖乖的,倒也不觉好笑,只是不能让她看到自己在笑,于是她抿着下唇,强力忍住笑。
张翕下跪还有些不清不愿,只是她才弯了一下膝盖,张丹枫已经衣袖一拂,一股力量缓缓而来,不但把于承珠托起,连吕择和潘芳也一道扶起。
张翕一怔,不过马上转过神来,暗道“那么我就不用跟着跪了。”于是她马上膝盖一挺,又重新站立起来。
她到底是孩心性,马上笑逐颜开,下意识地转头看云蕾。
却见云蕾板着脸,瞪了她一眼,张翕连忙转过头来,不去看云蕾,忍不住偷偷伸出了舌头。
张丹枫道“承珠,你也不要过于忧心。”
于承珠心中大石已经落地,却不禁悄悄地擦拭了一下眼泪,这一番情绪波动,终于还是沁出了眼泪。
张丹枫道“成化皇帝的荒唐让很多人为之瞩目,而且据为师之见,他最多也就是守成之君,做不到太大的成就。”
于承珠对师父极为敬重,只是对师父的话,也有不明白的地方,这一次的重逢,她越来越感到自己和师父的差距,她觉得师父好像一直在成长,过一段时间再相见,师父还可以出与众不同的惊人之言,每一次都是特立独行,并且还是对的。
于承珠非常佩服师父的成长力,他好像不为年龄所拘,只要他想成长,他就可以忘乎所以,自由自在地成长,他还是自主的,不为外界条件所限制的。
能这样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恐怕是很多饶梦想吧。
偏偏张丹枫做到了。
这样的他真令人神往。
于承珠不禁怔怔出神,张丹枫却全然不理会,继续道“成化皇帝宠爱的妃子比他的亲生母亲还大,这当然是个人喜好,本也无可厚非,只是他这样老是离不开娘,并不是有出息的作风。”
于承珠心道“他好像知道别人心里的疑问,自己都出了答案。”
叶成林也是过来人,一听就知道张丹枫的是正理,一个孩子时候是需要母亲的抚育,是需要事无巨细,心呵护的,可是长大了,他会有一种扩张的,要去外面闯荡和探索,假如不曾满足这份,那么他就可能永远是孩子。
一个孩子,就算坐到了皇位上,眼界和格局也制约着他的发展,他还能有多大的成就。
于承珠却如醍醐灌顶,暗道“师父这是在对我的吗?”
不错,她有心留下吕择和潘芳,当他们是自己的孩,可是如果她来养育的话,岂不是一番慈母心,免不了照顾周全,仔细入微,而这样一来,是不是对他们今后的发展有帮助呢?
于承珠不禁思考起来,如果是吕择和潘芳留在她身边,她肯定希望他们平安健康地长大,然后娶妻生子,接着安稳度日。
那么再然后呢?年复一年,岁复一岁,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年年催人老。
于承珠不禁背上冷汗涔涔,不错这就是她的设想,岁月静好,了无尘埃,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出生以来,就被拘定了吗?什么都是按本宣科,什么都是命定聊,那么还有多少乐趣呢?这样的人生适合人吗?
她对吕择和潘芳的溺爱,所设计的人生,不就跟成化帝与万贵妃一样吗?也许还不如人家呢。
更有甚者,如果不是张丹枫这么来点醒她,她还是云里雾里,睡里梦里,还会不知不觉,浑然噩然地沿着迷迷蒙蒙,若隐若现的内心蓝图去规划,去安排。
这难道就是命运?
命阅确是不可,无法捉摸的。
可是性格又是命运。
如果按照这种朦朦胧胧,似真还幻的梦想去行走,还搞不清颠倒梦想的话,这不就是被命运拘着了吗?
假如真的哪里不顺利了,哪里不对劲了,的确不会怪自己的,要怨的只会是命运。
这不就是怨尤人吗?
可有所增益吗?有的只是替罪羔羊而已,根本连真相都不曾触摸到,这样的人生难道就是对的吗?
于承珠不禁摇了摇头,她还是很用力地摇头。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按照她给予的爱,是会带来舒适的感觉,可是如果接受或者沉湎,就会让孩子长不大,她的爱会毁了孩子的前途。
成化皇帝再依赖万贵妃,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也许他这辈子能做的独立自主的选择就是这个了,所以他才会不顾朝野的反对,一心一意就是要让心爱的也是他依赖的人显贵,要人家风光。
这或许就是成化帝唯一的,也是可行的追求。
是他自我实现的一部分。
也是他青春叛逆的显现,是他作为一个人想做且该做的。
那么于承珠呢?
她留下两个孩子,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自私。
这是于承珠可以想到的两个字,她觉得自己就是出于私心才留下他们的。
她是层层盘整,抽丝剥茧,直面内心,也逐渐了解真相。
可是这样的思考和探索非常耗费气血,她不禁脸色发白,而且身体摇摇欲坠。
叶成林听张丹枫讲得有理,中了他的内心,而且要他来讲的话,还未必有张丹枫的口舌给力,心头欢悦之余,忍不住要与爱妻分享,于是他转头,却见于承珠面色苍白,身形飘摇,仿佛风中的一朵落花,伶仃且单薄。
他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当下伸手过去,抓住于承珠的手,却发现触手冰冷,叶成林道“承珠,你还好吧?”
于承珠嘴唇都发白了,还没有话,张丹枫已经从察觉了,过来抓起于承珠另一只手,笑道“你们的师姐就不同了,她一直是独立担任事务,你们可都要以她为榜样才是。”
一边话一边默运玄功,把内力缓缓地输入于承珠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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