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四年前,张丹枫离开鸡肆村,携妻女去镇江金山寺游玩,张翕还是第一次来镇江金山寺,听闻有一个白蛇的故事,她很想看看传中水漫金山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可到了金山寺,她可没看到什么法海和白娘娘,连一条青蛇都没看到,只看到了一个十一岁的男孩,那男孩狂妄得很,一下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原来这家人家是爷孙俩,爷爷叫王伦,孙儿叫王云,这家的儿子王华在京城高中状元,派人来接老父和孩子入京城,他们路经镇江金山寺,正好遇到几个读书人,大家一起吟诗作赋。
而几个读书人听对方是家有状元之才,不免有些相让,故意做出绞尽脑汁之态,爷爷王伦看在眼里,心里有数。
可年轻识浅的少年王云哪里知道这些,他不过才十一岁而已,见状,自告奋勇蹦出来,口占一绝
金山一点大如拳,
打破维扬水底。
醉倚妙高台上月,
玉箫吹彻洞龙眠。
王云人虽然不大,声音还不,旁边的张翕听到了,忍不住张望了一眼,王云远远见到这么可爱的一个姑娘,在向他打量,忍不住咧嘴一笑,差一点就要作揖施礼。
张翕却因为是陌生男孩,一吐舌头,躲到了父母身后,扯了扯父亲的衣袖,轻声道“我们先走吧。”
张丹枫点头,拉着她到一旁去观赏,远离了他们的视线,而王云看不到张翕,不禁疑心是不是看错了,犹自发愣。
王云这么一闹,大家免不了唯唯诺诺,客气寒暄几句,然后纷纷告辞,爷爷王伦陪笑施礼,和他们告别。
王云左右张望,看不到张翕,在殿内也呆不住,就跟爷爷一声要出去玩儿,王伦嘱咐他在外别惹事闯祸,然后也由得他去了。
王云四处张望,跑出殿外,云蕾和张翕母女见了都不觉好笑,张翕忍不住轻道“笨!”
云蕾道“这孩子的诗文还马马虎虎,虽然跟你爹是不能比,可是他的狂态,倒和你爹有几分相似。”
张翕道“爹可比他温文有礼多了!诗文也不知道要好过他多少倍呢!”
云蕾想起和丈夫张丹枫一开始时的相遇,明明四周是盗匪在侧,而张丹枫华服白马,已经颇为引人注目了,他还一边喝酒,一边摇摇晃晃吟诵着《将进酒》,还唯恐人家不打他主意呢。
这副狂态不和眼前少年神似吗?想起初次相逢,云蕾至今还会忍不住含笑。(张丹枫和云蕾的初遇,事详见梁羽生着作《萍踪侠影录》)
张丹枫见了王云这个少年,也有些恍惚,仿佛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拈须沉吟,这时只听老人家王伦一声长叹。张丹枫心念一动,从后殿现身,询问老人因何而叹。
王伦见张丹枫仪表堂堂,书卷之气甚浓,也就有了几分好感,他也不加隐瞒,准备和盘托出,道“不知先生可看到适才的情形?”
张丹枫道“老人家到底是老人家,在人情世故上一点也别想瞒过,不错,在下刚才就在场,看到了令孙的应对。”
王伦道“先生认为这孩子如何?”
张丹枫道“要在下令孙聪明伶俐,只怕也是敷衍之谈。”
王伦道“不错,这娃儿是有几分聪明,可是如此爱炫耀,而不懂得韬晦,只怕将来会吃亏。”
张丹枫道“刚则易折,锋芒太露,到底非福。”
王伦深以为然,道“如果有人可以挫其锋芒,转移心志,不让此子,浪费于世俗,而是走向明心见性,建功立业一途,那就善莫大焉。”
张丹枫笑道“这有何难?在下倒有一策,不知老人家意下如何?”
王伦见张丹枫胸有成竹,不禁凑近道“愿闻其详。”
张丹枫让王伦附耳过来,如此这般,这等这样地述了一番,喜得王伦一揖到底,看样子就差没有下跪了,王伦欢喜道“拜托先生,有劳先生。”
张丹枫哪里敢受他的礼,连忙拂袖过去,王伦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大力将自己托起,不禁心头大震,暗道“难道眼前这位丰神俊朗的先生竟然是文武全才?”
他心念电转,忖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让他来教云儿,岂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当下王伦就把有意聘张丹枫为西席的想法了,束修可以商量,只盼望张丹枫不要拒绝。
张丹枫见王伦白须飘飘,一份心思还是为了儿孙着想,心中也感动,只是此事还是需要考虑一二。
这时云蕾携着张翕从后殿出来,张丹枫告知要与家人商量,王伦自然不会阻拦,只是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糖果来,是看到了孩子,给妹妹吃着玩儿的。
张丹枫一家急忙推辞,可王伦硬是塞在了张翕手里,还让她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对于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也是一番客气,再推辞就不免伤人了,于是张丹枫颔首,张翕征得父亲同意,打开一看,竟然是苏州的粽子糖。
张丹枫和云蕾面面相觑,王伦道“这是路过苏州时,看到孩子喜欢,就买了几包放着,以备孩子解馋,难得看到这么可爱的妹妹,那么让她先尝尝吧。”
提到他那个捣蛋的孙儿王云,王伦忍不住摇头,道“你就把他要吃的全部吃完吧,不让他吃了!”
他得当然是气话,可张翕“噗嗤”一笑,把一颗粽子糖塞到了嘴里,她倒不是贪嘴,就觉得把王云要吃的,自己给吃完了,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所以下意识地吃了一块,然后就把糖包起来,用眼睛示意父母。
张丹枫见她如此乖巧,倒也喜欢,她这样做也对,吃了一颗那是礼尚往来,不想伤了老者的好意,可如果还是有意拒绝,那么大有辞,起来不对口味,吃一块就够了。
张翕这样既是性流露,真无邪,又懂得人情,按照礼仪来的,到底是家教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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