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承珠一动,阳宗海已阴就里,哪里会让她如愿,当下一招“龙门鼓浪”,青钢剑扬空一闪,这一招,招式里套着招式,存心缠住于承珠来着。
于承珠自己在剑法上的造诣也到了相当的地步,她哪里会看不出阳宗海的用意,青冥剑一振,月光下一道澄澈盈碧的剑光吐艳,一招“夕阳衰草”回击过去。
这一招看似柔弱,一派落寞之意,其实取其相关性,试想金红色的夕阳晚照,一天虽然告终,可另一个开始也在发生。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的辛苦劳作结束了,该是回家享受团聚的亲情,无限的包容和肆意的任性,那是一种融协的圆满。
而村边的小草虽然不再青翠,不再年轻,可那泛黄的颜色,对应着夕阳,不正是一种融合和衬托吗?
相似的颜色,不同的场景,类似的情形,那是特别的和谐,显得格外有层次。
所以这一招并不是杀气腾腾,一开始阳宗海也没把它放在眼里,哪里知道稍微挨近,那碧莹莹的青冥剑忽然一颤,片刻间,清寒如冰的剑锋竟然冒出炽热金灿的光芒来。
一下子从月下孤寒成了夕阳无限,夕阳的热度有多高?谁也不知道。
可是夕阳也是太阳,有人能直视太阳吗?谁敢?
这一瞬间,阳宗海心头不禁“哎呦”一声,飘到内心的念头竟然是“我怎么到今天才知道,夕阳也是太阳,也有光度和热度的!”
还有一句话他还没想清楚,可已经飘过去了,那是——原来夕阳也是灼热的,它本来就是太阳光。
接着于承珠左剑就来了一招“枯木逢春”,就在夕阳衰草的基础上,蓦然生命力绽放。
这两者看似两个截然不同的场景,却也是息息相关,生生不息。有衰亡就必然会有新生命,死生不止,生息循环,彼此合一,才是完整和圆满。
本来于承珠左剑也只是寻常的吴钩剑,还是被她削断了钩子,制成的一柄剑。
可是招式助威,那柄寻常的青钢剑竟然寒光闪处,绿色的生命力爆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雏凤清于老凤声,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胜。
刷刷刷,不过寥寥三剑,配合着右手攻守兼备的招式,这三剑已是凌厉张扬,竟把阳宗海打得手忙脚乱。
于承珠左剑攻击,右剑防守,动静合宜,稳如泰山。
她只要继续这样的做下去,不到片刻,阳宗海必然大败。
可于承珠一来心悬两个孩子的安危,二来她没来由地一阵焦虑,不想循序渐进,安守秩序,而要任性一番,于是双剑一错,如交剪一般向阳宗海绞去。
这一下剑势如虹,左剑昂首吐威,右剑盘旋而至,竟然是游龙出海,双龙戏珠之态。
阳宗海马上连退三步,这时于承珠倘若舍弃阳宗海,飞身去救两个孩子,那么以她自小练就的绝伦轻功,时间上绝对绰绰有余。
可不知为什么,到了此刻,于承珠忽然一犹豫,竟然不飞身跃起,跳出圈子。
她手腕一颤,右手青冥剑忽然窜出来,一招“梅开二度”,直刺阳宗海胸腹间的要害。
此招一出,于承珠自己也是大吃一惊,暗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像是无法控制自己?”
她收敛心神,左剑一按,准备配合右剑,可哪里知道她那一剑刺出,根本就是在破坏。
别说她自己吃了一惊,连阳宗海也大感意外,本来好端端的,她怎么会自乱阵脚,自己破坏呢?
阳宗海被她之前几招给攻得心神不定,按照她的师门剑法断无可能出现这种昏招。
所以一时之间,阳宗海虽然看到了破绽,可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舞剑护住门户,他用的竟然是全然的守式,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而于承珠左剑一按,看似一个简单的动作,可她按照的是往常练习的模式去按剑不动,不曾料想,这是动态的格斗现场。
她这一按剑不要紧,却是完全破坏之前双剑合璧的相互配合,相互照应之势。
乍然按剑,右剑竟然收势不住,差一点碰到自己的左剑,她手里一把是青冥宝剑,一把是临时凑就的寻常之剑,如果两者对碰,不问可知,一定是左剑破损,这样一来岂不是自毁长城?
于承珠大骇,连忙震慑心神,专心运剑,她这样从失控到收控,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可在阳宗海这等高手眼里,已经确定她真的出错了。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还是对方鬼使神差,自己犯的错,哪有不把握的道理。
阳宗海心头大喜,扬手就是一招“金鹏展翅”,这一招蕴含了内力,气势甚是惊人。
可于承珠也非等闲之辈,她才收敛心神,却见阳宗海剑光已起,知道被他看出来了,她也暗暗懊恼,心道“早点离开不是很好,还贪恋什么呢?”
此念一起,她蓦然心头狂跳,默默暗念着刚才浮上心头,还差一点飘过去的两个字——贪恋!
不错,就是这两个字,贪恋!
于承珠收摄心神,都不敢往下想,她好像知道那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不知道会出来什么事物,而且这一些都是她难以把控的,那么她能做的唯有压制。
于承珠长吸了一口气,睫毛垂下,闭目凝神,忽而睁目,眼前一道剑光已在面前。
于承珠知道自己出神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生死搏斗中,她都会出神,只是也顾不得了。
火烧眉毛,且顾眼前,眼前的凶险也容不得她再开小差。于是她灵台澄阴,心神专注,不假思索,随手就是一剑,然后另一剑趁势跟上。
只听“啊”的一声,阳宗海忽见双剑合璧,他倒也不惧,只是手上一轻,好像内力用上去犹如泥牛入海,而且他都感应不到于承珠剑上传来的力道,好像就是他一个人面对一个无穷无尽的空。
茫茫黑夜,阳宗海还要面对一个不知由来的空,他顿起忧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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