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牛大国,突然觉得他脸上的稚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浓了许多,毕竟他才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孩子。
近一年多以来,牛大国突然壮实了一些,比起牛牾驷当初才认识他时个子高了至少二十公分,块头也重了不下二三十斤吧。
但就算是这样,在牛牾驷眼里,牛大国不还是一个孩子么?他就算是成天玩儿,偶尔帮着干点活,他也不会多说他什么,毕竟他是故人的孩子,如今也是自己的继子,他就希望他好好地成长下去。
可是牛大国怎么就突然想到要分家立户,离开他的照看了呢?
牛牾驷成天与山里的孩子们打交道,自认自己对他们还是比较了解的,可是都算得上了解别人家的孩子,可自己家的孩子怎么就与自己有那么大的距离呢?
认真地迅速地整理了一上思维,牛牾驷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他慢条斯理地说:“大国,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和谁好,别人是没有权力管你的,但是对于修房子结婚这件事,你不觉得你应该好好地与我们商量一下么?”
“你工作忙,我上哪儿给你说去?”牛大国辩解。
“我是忙,那你娘呢?你有什么事不应该和她好好商量一下么?这如今家里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是修房子,也得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才能修得好,又岂是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办得到的?”牛牾驷有些生气。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有好两个朋友,一个是前村的马三娃儿,他和我一样大,爹妈早年就去世了。跟着他叔叔生活了一些时候,去年开始他还不是自己动手修房子,这如今他一个人住在他的房子,准备结婚了呢!”
牛大国说起他的这个伙伴,一脸的自豪。在家里,他可是经常在父母面前提起马三娃儿的能干,可是牛牾驷并没有太多心思听他说那些。现在牛大国又提起他,看来是铁了心要和马三娃儿学了。
“他是个没爹娘管的孩子,他自己如果再不努力的,又如何过得上好日子呢?你与他们可是不同的……”
“我怎么就不同了,我也是男人,我也要到结婚年龄了,我家里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如果我不自己努力,说不定还没他们日子过得好呢!”牛大国这振振有词的话噎得牛牾驷差点没吐血。
“你……你……”
“好了,牛叔,我也长大了,什么事都得自力更生,我总不能总靠着你们,我这心里会过不去的,所以我才全部都自己做主了,还望你能够理解!”牛大国接着又说,“况且我这人不愿总受人施舍!你只要给我钱……”
“好好,你就自己做主吧!晚上回家我问你娘,她愿意给你钱就给吧,我也管不了。”牛牾驷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向办公室走走。
牛大国和家里人门别扭的时候,翁山光家里也在闹不愉快。
方红霞和翁山光坐在灯下,方红霞在缝衣,翁山光在抽烟。翁二娃则在一旁玩着手里的东西,他用一把小刀子在一块木头上刻着什么。
看形状像一把小木枪,可是翁二娃也不是玩小木枪的年龄了,具体做的什么,在没有完全成型前,还不怎么看得出来。
方红霞问翁二娃:“你姐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找他,她只说有人找她,她就出去了,也没有说什么人找她,更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翁二娃头都不抬,只顾着忙手里的活。
“会不会是大国呢?今天我曾在村边看到过他!”翁山光说。
“他俩是经常在一起玩儿,可你姐并没有到这个时候也不回来的道理呀?”方红霞说。
“有可能他们……”翁二娃自知失言,就赶紧打住了话头。
“二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妈?”方红霞紧紧地盯着翁二娃问道.
“没有什么呀,我只是想说他们有可能到什么地方玩去了。”翁二娃岔开了话题。
“我说呀,你觉不觉得大国和咱们女儿是挺般配的呢!他们俩也玩得好热乎呢!他经常帮着大妹干活,你不是也知道呢!”翁山光一直以来都觉得大国不错,可是人家牛牾驷他们都没开口,他也不好意思首先提出来。
方红霞愣了一下:“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俩只是从小一块儿长大而已,出于友谊吧,他们才在一起干活,我觉得他们还小,不会干出其它什么事的。”
翁山光听方红霞这么一说,就觉得奇怪了,孩子交交朋友也算是正常,她紧张什么呢:“他妈,你说什么?”
方红霞先一惊,她才发觉自己有可能要说错什么话了,就赶忙改口说:“我是说他们俩的属相根本就不合呢!”
“嘿嘿,属相能有什么准头?”翁山光说,“你怎么还那样封建?”
“我看姐和大国哥挺合得来呢!他们好得都亲……”翁二娃一下子就捂住自己的嘴。
方红霞一听翁二娃这样一说,她一走神,那针正好扎在她的手指上。
他们在担心翁大妹的时候,她正与牛大国行走在山沟里呢。
天色这么暗了,牛大国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家,就非要送她回来。
走到一处山洞前,牛三妹累得直喘气,牛大国往山洞一看,这是两人经常来玩儿的地方,当即走到洞口,从怀里掏出洋火,点燃了他平时放在洞口石缝里的小火把,插在石缝里。
“咱们坐下休息一会儿吧。反正时间已经晚了,晚点回去也一样。”
翁大妹跟在他身后,走进山洞里,两人并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她把头靠在他肩头。
“这里比在外边暖和多了。你和你娘说修房子的事儿,他们什么意见?”
“哎,别说了,他们都不同意的。没人愿意给我钱,看来所有的材料都得我自己想法了。”
“不可能吧,牛校长对你挺好的,自从你爹去世后,我看得出,他一直把你当成他的亲生孩子一样,怎么可能不给你钱建房子呢?”
“可他没钱呀。他的钱都在我娘手里,我娘不拿出来,他也没办法。毕竟家里还有几个小的,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希望我就算是成亲了也和他们住在一起,大家相互有个照应。”
“道理我倒是懂,可是你家里就那么几间房子,也实在是太挤了吧。”
“就是,如果当初我叔叔不占了那房子,哪里用得着操这门子心呢。”
“占都占了,还说那些也不管用了。其实吧,只要咱们有个自己的窝,哪怕是在山洞里,过自己的日子都是好的。我们就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快乐的生活,这才叫幸福呢!”
“就是,实在是没办法修房子,咱们就找一个山洞住进去,不也挺好呢!”她的话一下子提醒了牛大国。
翁大妹瞪了他一眼:“亏你想得出,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如果咱俩真的结婚了,你家没地方住,可以暂时住我家呀,我相信我爹妈才不会让我住山洞里呢!”
牛大国还能说什么呢,他闭着眼睛憧憬着那样快乐的时光。
翁大妹甜甜暖暖的呼吸在他耳边传来,她倚在他怀里,让他实在是有些把持不住了:“大妹,咱们要过自己宁静的生活,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大国,大国……”翁大妹闭着眼睛,享受着牛大国的抚摸……
一看时间都这么晚了,可牛大国还没回来,牛牾驷还是有些担心地望着院外黑漆漆的山间,他真希望立刻就看到他打着火把回来。
牛牾驷回到桌旁坐下,在油灯下备着明天的课。
忽然一阵风吹来,油灯跳跃了一下,熄了。
他索性坐在黑暗里,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休息。
可是一闭上眼睛,他立刻就看到了庄凌云笑嘻嘻地站在他的面前:“兄弟,你遇到什么难事了么?”
突然间阳光明媚的田野里,鲜花盛开着。牛牾驷行走在小路上,好像总觉得庄凌云就在他身边,可他转过来转过去,都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他正在努力地寻找着,却猛然看到杂草丛中牛大国战战兢兢地蜷缩成一团,在那时瑟瑟发抖,他赶紧冲上去,一把抱住他……
可是等他定睛再看时,抱着的却并不是牛大国,而是浑身是血的庄凌云,他声音低沉地说:“兄弟,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的我家人,谢谢你……”
牛牾驷使劲地点着头,紧紧地攥住他的手,忽然一阵狂风刮得满天乌云飞,雨立刻纷纷扬扬地飘在他的身上,在他怀里的庄凌云一下子就没有影了,他赶紧四处寻找,却见他被狂风卷得吹向好远好远……
牛牾驷猛然惊醒了,他额头沁汗,想想刚才的梦,他拧紧了眉头。
这时,院里传来脚步声,牛牾驷仔细一听,很像是牛大国的声音,就站起身走到门口。
“大国,你到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牛大国没有一点感情色彩地哼一声:“和他们玩去了。”话音一落,他已经钻进了他和牛建国睡的房间,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屋里的油灯被点亮了,是贺仙凤起来了,她看着牛牾驷的背影说:“大国回来了?”
“嗯,已经去睡了。”
“他那么大个孩子了,你别替他操心了,快去睡吧。他也太不听话了,哎。” 牛建国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