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傻充愣,舆论高手,深藏功与名。
就是疯起来谁都咬,他放哥的好朋友也不能例外。
当时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没说话,但应该都猜出了对方的想法。
是个狠人。哈哈哈哈。
张列宁今天过来,特意气走了顾晨星和自己单独说话,也许就是为了重新示好。
男生最擅长摆出迷茫的表情,但平光镜后藏的那双眼睛却不动声色地透着狡黠。
道歉应该是不会有了,他看起来并不觉得自己为了维护他放哥做错了什么。
刚巧,季玩暄也没觉得。
他笑着敲了敲小男生怀中的宝矿力:“你放哥爱喝,我不爱喝,两瓶都给他吧。除了这个我都喜欢,下次帮我换一个。”
张列宁眨了眨眼睛,这回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我不介意你利用我帮你放哥挡枪,甚至有点感谢,有一个无条件坚定站在他身边的人,我感到很安心。不过啊……
他若无其事地弯着眼睛,淡淡道:“下次再有这种事,给我换个人设,我也不喜欢当绿茶。”
张列宁:“……”
八成是看他们这半天还没跟上来,顾晨星又倒了回来,还是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姓季的!干嘛呢!”
小眼镜和他放哥难怪能做朋友,都很擅长一句话让人半天上不来气。
季玩暄拍了拍张列宁的肩膀,先往前走了,但他刚一动身,身旁的人便点了点头,回答了他一声“好”。
一个放哥保护协会,无声地缔结了。
季玩暄冲身后比了个OK。
协会吉祥物沈放正在起点等着他。
季玩暄笑眯眯地走过去,在他身上挂了一下。
旁边倒吸了两口凉气。
两人转过头,瞧见下楼创造青春回忆的高三学长正在旁边的赛道上对他们比大拇指:“加油。”
季玩暄没忍住笑出声来,也冲对方抱了抱拳。
沈放有些无奈,轻声问他:“这样好吗?”
季玩暄站到他旁边,原地活动起手腕脚腕。
“有什么不好,我又没有光天化日耍流氓。”
他从小就被迫和各种人打过舆论攻坚战,深谙这些看客的无聊心理。
你不是觉得我俩有一腿,忍不住各种意淫吗?那我就大大方方地给你看,该怎么相处怎么相处,不会刻意卖腐,但什么为了避嫌保持距离又忍不住互相思念的狗血桥段,不好意思,也并不会有。
等过一段时间,这些人就会自讨没趣,散去吃别家的瓜了。
当然,像隔壁学长这样觉得好玩,无论真假都愿意保持善意的人,他也很感谢。
“所以,你还要因为那些人,故意疏远我吗?”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微微歪了歪头,并不掩饰自己故意抬起眼睛小钩子一样刮人心肝的目的。
沈放败下阵来:“不要。”
季玩暄笑了笑,在他旁边做好了起跑的姿势。
顾晨星在另一端比了个“1”的手势,暗示倒数第一的约定。
季玩暄点了点头,对他比了个“2”。
顾晨星满意地笑了,但下一秒,季玩暄又紧接着比了个“3”。
顾晨星:“?”
枪声响起,起跑线上的少年原地蹬地,如离弦的箭般猛地冲了出去。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惊呼。
眨眼的工夫,领头的季玩暄已经超出去了半圈,少年仰着头拚命狂奔,像是一匹磕了疯药的脱缰野狗。
顾晨星:“……我操。”
123原来是你在那给我倒计时呢。
慢吞吞迈着起跑步伐的学长哈哈笑了一声,也被传染了疯病一样大步跑了起来。
沈放眼底划过流星一样璀璨的笑意,一言不发地追了上去。
顾晨星轻轻一“啧”,胜负心猛然翻腾涌起。
信中创校八十年,运动会办了几十届,但这样在三千米长跑第一圈就夺路狂奔的架势似乎没有人见过。
少年飞扬的短发被风掀起,光洁额头下是一张带着笑意的俊秀面孔,他身后是另一群穷追猛赶的疯子,可季玩暄仍然是一副轻松如常的模样,迈动步伐漂亮地超过了已经比自己慢了一圈的选手。
在他即将路过自己班级时,郑禧带头站了起来,吹着口哨激动地挥舞起校服。
“胜利属于谁!”
全班同学都丢下了手里的扑克牌,两手摆在嘴边,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喊道:
“小鸡大哥哥!”
季玩暄差点没在全校同学面前摔上一跤。
他低下头闷笑了两声,强装冷漠向一班同学抛了个飞吻,看台上立刻又爆发出了一阵尖叫与口哨。
全校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彭主任坐在主席台的凉伞阴影下,无声地抽了抽嘴角,除了他,所有带过一班的老师们都默默往角落里靠了靠。
张宜丰也不例外,中年男人拧着眉毛恶狠狠了一会儿,忽然扯起嘴角,为这给他疯狂丢人的一群孩子笑了出来。
带头的那个臭小子身上披着初夏傍晚最后的光芒,脚尖在暗红的塑胶跑道上划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白痕,耀眼堪比太阳。
广播站那边已经乱了套,大约是有某位值勤同学按捺不住激动,强行夺过话筒,在音乐声中大喊了一声“季玩牛逼”。
一班同学就跟被打了鸡血似的,也跟着班长和体委一起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喊起了口号。
“季玩!牛逼!”
“一班!第一!”
大家都很激动,完全想不起来三千米到底要跑多少圈。
第一圈,季玩暄遥遥领先。
第四圈,季玩暄遥遥领先。
第五圈,季玩暄慢了下来。
第六圈,季玩暄开始走了。
一班同学不知何时已经默默坐回了座位,若无其事地重新拿起扑克牌。
拥有这样势利眼的同学真是让人伤心。
季玩暄嘴巴干得像含了一团火,燎得他从胃底到喉管都火辣辣地叫着要死,两腿又重得像挂了两坨铁,死沉死沉地拖着他越来越慢,任由之前在他身后死命追了大半程的运动员们一个一个地从他旁边经过。
个别遥遥领先的选手还会很没有体育精神地对他摆手say goodbye。
季玩暄对顾晨星吐了吐舌头,毫无心理压力地在跑道上行尸走肉,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学长还在迈着步伐坚持。
——虽然他跑起来并没有比季玩暄走路快。
“学学学学弟。”人也结巴了。
季玩暄配合应道:“学学学学长。”
“你、你怎么不跑了?”
“我、我跑不动了。”
学长愣了一下,但还是机械地跑着:“还、还有几圈啊?”
季玩暄:“两、两圈吧。”
学长:“这样啊,我、我坚持不下去了。”
季玩暄不结巴了:“我也坚持不下去了,我们弃权吧,学长。”
“不……”学长两眼一黑,往前一倒。
余光中瞥到的季玩暄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扶他,但小季自己尚且难以自保,搀了一下两腿更是一软,眼见着两人要一起栽到地上,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及时扶住了他们。
季玩暄眨了眨眼睛:“放哥,你来啦。”
沈放点点头,很温柔地看着他。
一直都在你后面。
季玩暄也忍不住笑了:“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弃……”
学长睁开眼睛,虚弱地表达了自己的毅力:“不、不能弃权!”
季玩暄:“……好、好吧。”
沈放和他一边一个搀住打颤的学长,三个人肉夹馍一样慢吞吞地拖着步子,硬是走完了最后两圈。
比赛早就结束了,顾晨星本该是第一,但最后半圈他却失了智一样在沸腾的二班同学面前表演胜利在望,结果被追了他很久的第二名抢先一步冲了红线。
在隔壁二班失去第一的那一刻,高二一班再一次爆发出了不友好的欢呼。
狗打仗一样、乱七八糟的运动会。
在走过终点线的那一刻,学长被不知何时下了楼的同学们团团围住,英雄一样将这个并列倒数第一名高高地举了起来。
季玩暄再也支撑不住腿软,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闭着眼睛躺了下来。
被三千米拖了很久的运动会终于走向结尾,彭主任握着话筒清了清嗓子,正在台上进行最后的总结发言。
“今天,五月的中旬,是运动会的第一天,也是最后一天,明天上午在这里进行的,将是高三同学的成人礼。我知道,聚散有时,难免感伤,但对你们来说,这个夏天才刚刚开始。”
身侧有人和他一起躺了下来,在这个喧嚣世界的寂静角落,没有人注意到,沈放悄悄握住了季玩暄的手。
“今天在这个操场上发生的一切,可以说是你们这些孩子三年来的一个缩影。我很欣慰,我看见的并不是一群眼中只有分数的学习机器,你们还是那群最可爱的孩子,眼中永远都有光芒。”
“无论未来如何。”
“希望你们在信中度过了无悔的三年。”
远处人声喧嚣。
校服掩盖的世界里,他们躺在青草之上安静地接吻。
夏天真的到了。 潦倒者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