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摸了摸刚才被柔软一蹭而过的脸颊,眨了眨眼睛:“这样好吗?我也去的话……”
“她肯定会吓一跳。”季玩暄恐吓他。
沈放:“……”
季玩暄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逗你玩的。我这么喜欢你,我妈妈也一定很喜欢你。”
沈放张了张嘴:“我妈……扬哥他们都很喜欢你。”
季玩暄点头,大言不惭地:“我知道啊,谁能不喜欢我?”
沈嘉祯。
——两人同时在脑子里出现一行字。
季玩暄干咳一声,拉着他快走了几步:“快快快,我已迫不及待。”
租车的地方在人群分流的广场,两人好不容易挤到前排,前面的几个人就瘪着嘴空手而归了。
季玩暄拉住其中一个:“您好,请问是没车了吗?”
男生摇了摇头:“有的是,但老板倔得很,只收现金。”
旁边人跟着嘟囔:“这年头谁出门还带现金啊,老爷爷吗?”
季玩暄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开心地举了起来:“老板!我们要两辆自行车!”
“好嘞,进来挑!”
季玩暄拉着沈放往车棚里走,期间还回头得意地对他挑了挑眉毛。
明明只是在大家都只有支付码的时候拥有几张纸币,他却要把尾巴都翘起来了。
沈放好笑地跟着他往前走,最后停在了两辆七成新的单车前面。
一辆橙色,一辆蓝色。
季玩暄大方地让他先挑:“你要哪辆?”
明明是自己挑车,沈放却上下又打量了一圈季玩暄。
男生今天穿的是黑白配色的冲锋衣,配亮色也许很飒。
沈放指了指蓝色:“这个吧。”
季玩暄点了点头:“好,那我先过去付押金。”
沈放应了一声,自己推了两辆车往外走。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队伍里有几个女孩一直向他这边比划着说话。
沈放视若无睹地走出去,自己上了蓝色单车,手里扶着橙色那辆。但紧跟着他就眼皮一跳——一个女孩被她的朋友们推着走过来了。
女孩子和他差不多的年纪,表情有些羞涩:“你好,我和我的朋友们没有带现金,可以借一下你们的钱,网络转账吗?”
季玩暄隔着几个人头看见这一幕,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在沈放看过来的时候,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我劝你检点一点。
沈放很干脆:“我没带手机。”
女孩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回头茫然地看了朋友们一眼。
季玩暄刚巧走过来,从沈放手里接过单车把手,好奇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打量了一番:“请问?”
女孩子的脸都红透了,沈放两条长腿抻直了搭在地上,替她出声解释:“她们没有带现金,想和我们换一下。”
季玩暄“哦”了一声:“可以啊,你们有几个人,需要多少?”
女孩子长舒了一口气,对他感激地交握起十指:“四个人两百块!我加你微信转账可以吗?”
沈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嘴唇无声轻启。
检点。
季玩暄把钱给她,顺便戳开了自己的支付宝收款码:“没事,不用那么麻烦。”
女孩:“……”
小插曲过后,他们两个终于顺利踩着单车到了人少的林区里。季玩暄回到自己的主场,松开车把手自在地向前骑了十来米。
“你刚才和那女孩说了什么?我看她脸色都变了。”
沈放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缀着:“我告诉她我没有手机。”
季玩暄握住车把,回头好笑地看他:“难怪刚才我借你手机看信号的时候她脸色更不对了。”
沈放从他身边骑过:“你也不错。”
季玩暄慢悠悠地跟着他:“像我这样恪守妇道的男孩真的不好找。”
他说得漫不经心,沈放的心弦却被小小地被拨动了一下。他在十几米外停下来等人,声音平稳地说了一段话,季玩暄却一个字也没听见。
少年踩上车蹬追了上去,大声喊道:“你说什么呀?我不会读太复杂的唇语!”
两人并肩骑行,一个人笔直向前,一个人歪歪扭扭但轨迹还颇有几分章法。
沈放:“没什么。你昨晚说的那一句,是意大利语吗?”
季玩暄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哪一句?
太阳无差别地降落在你我的人间,日复一日。Come il mio Amore.
就像我的爱情。
这一句吗?!
季玩暄脸都红了:“你会意大利语的吗?”
这句酸词憋了他好几个夜晚,辗转反侧感觉自己说不出口,最后才去请教了路拆。
沈放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只看过一部意语的电影。”
这就是不懂的意思了?
季玩暄狐疑地歪了歪头:“《美丽人生》吗?”
他也只看过这一部。
沈放点头:“叔本华,意念,季玩暄跟上来。”
季玩暄松了口气:“还有那一句。圣母玛丽亚啊,让天气变晴吧!”
在这片密林的一个短暂的尽头,太阳光骤然打在他们的头顶。
季玩暄惊讶地抬起头,伸手摸了摸变暖的空气。
玛丽亚显灵了?
他发着呆,沈放从前面回头看他,轮廓周身都被打上了暖色的光晕:“还有力气吗?”
玛利亚可能也觉得放哥太帅了。
季玩暄弯起笑眼追了上去:“有的是!”
夜色渐深,陆漫已经回帐篷哄小米睡觉了,留下沈扬在空地上支他的单反。
山里的夜空很漂亮,季玩暄在草地上看了好一会儿,举着手机试图拍几张照片带回去给季凝聂小鱼看,但都拍得很不怎么样。
沈放拿着洗漱用品要带他去洗脸刷牙。
“扬哥今晚要拍星轨,别的照片应该也会拍一些,到时候我都发给你。”
季玩暄放下手机感叹:“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沈放把毛巾搭在他头顶揉了揉:“我不想做寄生虫。”
季玩暄抱着脑袋跟在他身后:“那你想做什么?我这会儿好说话,什么都能答应。”
沈放摸黑牵起他的手:“什么都不用,是你男朋友就行。”
夜里温度比上午还低许多,季玩暄不抗冻,洗完脸回来就钻到了睡袋里,看着沈放提灯走进来,拉好帐篷拉链坐在他身边。
小季目光灼灼:“给讲个睡前故事吧。”
沈放打开书包:“不是要写作业吗?”
季玩暄:“……”
我靠忘了这茬了。
自己答应的作业,闭着眼睛也要写完。
季玩暄从睡袋里钻出来,牵强地笑了笑:“你带了哪几门?我擅长语文和数学。”
沈放摸着他的头发,把人又哄回了睡袋:“没带作业,逗你玩呢。躺好,给你讲故事。”
季玩暄老老实实地侧躺下来,桃花眼一眨一眨地盯着沈放眼尾的小痣。
“讲什么故事?”
暖色的灯光下,沈放给他展示了一下手中书册的封面。
《窗边的小逗逗》。
原本是豆豆,但被人用记号笔在下面加了“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季玩暄笑出声来,从睡袋里伸出手,揉了揉眼角瞌睡出的湿润:“一整本都是逗逗吗?你好辛苦啊。”
沈放:“不辛苦,这是插画拼音删减版,只有书里的几个片段。”
季玩暄不知该哭该笑,只好翻了个身背对他。
沈放翻开先前用书签夹好的页数,低沉的嗓音便从身后响起。
那样清冷的一把嗓子,却在山间清凉的夜里为他读一本童书。
——而且把所有感叹号的语气都读成了句号。
“……说着,小逗逗跑到了正等待他的妈妈身边,并且大声说道:‘妈妈,我想当个检票员。’
妈妈像是早料到了似的说:‘那么,你原来想当间谍的事又怎么办呢?’
小逗逗让妈妈牵着手,边走边想:‘是啊。以前是下决心坚决要当个间谍的。不过,能当个刚才那样的人也不错。他能把车票收成满满一箱子呢。’
‘对了,就这样。’
小逗逗想得很美,仔细观察着妈妈的脸色,扯开嗓门问道:‘妈妈。我本来是想当间谍的,可现在想当检票员了,行吗?’”
行吗,妈妈?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人啊,妈妈。
季玩暄闭上眼睛,小心地缩了缩身子。
沈放把厚毯子盖在两人身上,支着胳膊熄灭了灯光。
他没有询问男朋友为什么一直背对着自己,只是在夜色中安静地揉了揉季玩暄的后脑勺,很温柔地和他说:“晚安,小逗逗。”
夜里的山间很寂静,偶尔有莺鸟的啼叫,但也远得似在梦里。
不知过了多久,季玩暄忽然转过身,拉开睡袋的拉链,蹭过去钻到了沈放身边。
然后就被这个压根没用睡袋的人抱了个满怀。
季玩暄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脸红耳热,有点咬牙切齿:“你是早预料到我会投怀送抱吗?”
沈放的低语带着愉悦的笑意:“有猜测过细微的可能性,谢谢你帮我实现。”
季玩暄张开双臂,紧紧实实地抱住了他:“今天在山里骑车,你说了什么?”
黑暗里一切肢体接触带来的触感刺激都会成倍放大,沈放捏着他的后颈,轻声道:“我告诉你,你要保证不生气。”
季玩暄:“我不生气。”
沈放:“我念了一句诗。”
季玩暄:“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沈放:“用意大利语。”
季玩暄:“……我睡着了zzzz。”
沈放忍着笑在他的头顶又“吓了一跳”,季玩暄瞬间不打呼噜了。
“A.vrei potuto sopportare il buio, se non a.vessi mai visto la luce.”
意大利语念起来总像在唱歌剧,但沈放却把这台音乐剧变成了夜色下的温柔念白。
季玩暄听不懂,小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放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闭上眼便能感觉到彼此柔软温热的呼吸纠缠。
他几乎轻叹了一声。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 潦倒者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