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玩暄是被饿醒的。
这趟车程有一天一夜,他一大早将就两口就出了门,连午饭都没吃,刚上车就睡着了。眯着眼睛困倦地醒来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平躺在了沈放的铺位上,身上还盖着男朋友特意带去南方避寒的外套。
周围没有认识的人,沈放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长的午觉,牙齿都睡酸了。季玩暄揉着眼睛费力地爬起来,正神思恍惚地醒着神,张列宁就从另一侧回来了。
“小季哥,你醒了啊?放哥去餐车给你买饭了,一会儿就回来。”
季玩暄还是没睡醒,迟缓道:“那多贵啊。”
等会儿列车员来回推上几圈,几十块的盒饭就五块甩卖了。
张列宁笑了出来,站在他旁边对着中铺不知在取什么东西,声音从头顶传来:“放哥怕你醒来饿嘛,不过小季哥你这一觉睡得也太长了,再过俩小时天就黑了,我们在隔壁玩了一下午游戏,你硬是没被吵醒。”
季玩暄活动着酸软的上身,一边伸懒腰,一边盯着对面下铺自己的背包,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列宁,我们换铺位了吗?”
张列宁“嗯”了一声终于掏出水瓶,后退一步与他笑眯眯地对视:“我比较喜欢中铺,小季哥你愿意和我换吗?”
换都换了。季玩暄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思考出他晚上即将和沈放相对而眠的画面,男朋友已经从餐车回来了。
“睡醒了?头疼不疼?”
沈放坐在他对面,把两荤一素放到了下铺的小桌面上,一边从保温杯里向杯盖中倒水,一边抬眼问他。
季玩暄盘着双腿坐在床上,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看他,眼尾下垂彻底弯成了两条黛色的小溪:“疼,放哥给揉揉吗?”
另一个称呼“放哥”的人早就很有眼色地开溜了,沈放把水递过去,坐到他旁边,温声指挥:“转一下.身子。”
他的意思是让季玩暄面对他,偏偏这人假装听不懂话,背靠过去,捧着水杯喝了一口早晾好的温水,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沈放一向拿他没办法,只能抬起两只手,手掌底部刚刚按上季玩暄的太阳穴,这人就跟被戳了麻穴一样,没骨头地向后躺倒在他怀里。
放哥的怀抱可比那硬床板舒服多了,季玩暄又闭上了眼睛,但这次却被人捏了捏鼻尖。
“先吃饭。”再撒娇。
季玩暄“哦”了一声,依依不舍地从沈放怀里爬了出来。
这一觉虽然睡得人浑身发软,但确实有精神百倍的功效。季玩暄吃饭像充电,咽下最后一口便满血复活,跳到地上恨不得在这窄小的过道打一套太极拳。
他一睡醒就消停不下来,男生女生们正凑在隔壁玩UNO,季玩暄一探脑袋,大家都被这个诈尸的吓了一跳。
贺语希还没和他说过话,主动开口邀请:“季玩,要一起玩吗?”
一班同学立刻:“不——”
季玩暄嘻嘻笑:“好啊。”
从他拉着沈放坐下来开始,这两个人就没输过,游戏体验极其糟糕。
其他人还好,宁则阳脸上的卫生纸条都快贴满了。
平时无所谓,但今天小希在,班长感觉非常跌份儿,立刻在下一局之前建议:“我们狼人杀吧,正好人多。”
大家没有意见。
第一局薛璐鹿主动当上帝,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宁则阳睁开眼,立刻看见了季玩暄和顾晨星油亮亮的两双狼眼。
他两眼一黑,翻了个白眼。
薛璐鹿抿着笑:“狼人请杀人。”
季玩暄和顾晨星一起指向了前者,宁则阳挑了挑眉,无声道:“真的?”
季玩暄用唇语回他:“对。”
“狼人请闭眼,女巫请睁眼。”
薛璐鹿:“今天晚上Ta死了,你要救他吗?”
自己身侧紧靠的肩膀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季玩暄闭着眼睛低下头,差一点就笑出声来。
“天亮了,昨晚没有人死。现在开始警长竞选,请竞选的玩家举手。”
九个人举了五个。
季玩暄:“我是预言家。”
顾晨星:“我是预言家。”
温雅:“我是预言家。”
路拆:“我是预言家。”
宁则阳:“我是班长,大家听我的。”
大家:“滚。”
班长委委屈屈退了水,心里还是很安心——三个狼人除了自己,剩下两个都是撒谎不眨眼的高玩,他感到很有安全感。
但他没想到他的高玩队友们下一刻就开始胡玩。
季玩暄:“我昨晚验的沈放,他是我的铁金水。”
顾晨星:“我昨晚验的小眼镜,他是狼,大家刀了他。”
宁则阳两眼一黑。
总之,这两个胡整型选手将场上局势搅得一团乱,在分别带走了两民一神后,大家终于秉持着对星星发自内心的怀疑,没有理由地把他票走了。
好不容易嫌疑再次指向季玩暄,这人却在第二天睁眼之后,笑嘻嘻地露出一口白牙。
“我是狼人。”
就在薛璐鹿宣布“狼人自爆,天黑请闭眼”的那一刻,车厢突然暗了下来。
火车进隧道了。
隔壁铺位的小朋友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季玩暄扭过头,在一片黑暗之中亲了沈放一口。
车厢亮灯了。
沈放沉默地脸红了。
季玩暄登徒子一样靠在桌子上支起半边脸,好整以暇地对众人翘了翘下巴:“天黑了,快闭眼啊。”
顾晨星、宁则阳、路拆:“……”
你真他妈当大家都瞎是吧。
最后,宁则阳以一己装傻之力,带走了全部村民,狼人胜。
真正的预言家温雅第一局就被乱带节奏票走了,完全没有展示出自己的高玩实力,立刻拉着大家继续,可火车上熄灯早,第二局还没进行完众人就散去洗漱了。
张列宁作息不知道有多准,早早就爬上中铺戴上眼罩开始睡觉。
季玩暄磨磨蹭蹭,和沈放回来的时候车厢已经黑了,他牵着男朋友的衣角小心地回到他们的铺位。
他今天白天睡得太多,这会儿仍然精神得像磕了药,沈放坐下来,他也跟着人一起爬上了床。
沈放:“……你的床在对面。”
他的声音很轻,吹到耳边却像是一阵无意穿堂风。季玩暄被放哥迷得走不动道,勾着他的脖子黏黏糊糊地摇头。
还好张列宁对面的中铺没人,不然就得看到这一幕伤风败俗,很辣眼睛。
沈放轻轻叹了一口气,在他耳边问道:“你确定吗?”
季玩暄迷茫地眨了眨眼:“嗯?”
沈放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下一秒就揽住了小季的窄腰,将他带到怀里转身一起躺了下来。
季玩暄猛地瞪大了眼睛。
火车铺位,纤细的女孩子平躺下来都嫌不够宽敞,他们两个发育良好的大男生面对面侧躺,瞬间就贴到了一起。
沈放还不给人活路地和他耳语:“刚才不走,今晚就不能走了。”
季玩暄心跳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他想抬手摁住,偏偏胳膊也被人锁得死死的,分毫动弹不得。
小朋友真的不能瞎撩拨。
季玩暄红着脸,凑在他耳边很小声很小声地求饶:“女巫哥哥,如果狼人哥哥今晚不保护你,你就完蛋啦。”
第一局狼人杀,季玩暄虽然瞎玩一通,但一直不动声色地用语言为沈放转移目光,虽然平民全灭,但提前出局的他硬是把女巫沈放保到了最后。
这完全是出自于狼人超越种族的悖伦之爱。
女巫哥哥“哦”了一声,刚刚漱过口的薄荷味嘴唇几乎贴到了他的唇边,声音低得有些沙哑。
“谢谢哥哥。”
季玩暄腿软了。
不走了,不走了,再也走不动了。
“查票了啊,都醒醒,把票都拿出来。”
一束晃眼的手电筒光芒打了过来,虽然只晃一下就停在了他们前一节铺位,但两人还是瞬间跟看见了美杜莎一样,双双结石了。
这被捉奸当场的嫖娼既视感是怎么回事,他们还什么都没干呢。
沈放僵硬地松了松手臂,季玩暄哆哆嗦嗦地想要起身,但寂静中下铺的吱呀声是如此震耳欲聋,他立刻躺回去了。
头顶的中铺传来一声闷闷的低笑。
季玩暄有点想去卧轨了。
在列车员打着手电筒走过来的前一秒,沈放把被子盖到他身上裹了个严严实实。
“查票了啊,都把票拿出来。”
沈放坐起来把之前换好的票递了过去,列车员对着铺位号辨认了一下还给了他,一边检查张列宁刚刚递过来的票,一边扫了一眼对面空空如也的下铺。
“这儿的人呢?你们认识吗?”
季玩暄裹在被子里,蚕宝宝一样藏在沈放身后快要闷死了,他费力地从口袋里取出车票,小心翼翼地从被窝缝隙探出去,碰了碰沈放伸在身后的手指。
车票被接了过去。
“他去洗手间了,票在这里。”
列车员不疑有他,又把上铺敲醒检查完就走了。
她一走,沈放立刻回过身来,把快要憋死的季玩暄从被窝里扒了出来。
“还好吗?”
一点儿也不好,又闷又吓人,要不是现在黑灯瞎火,就他们这掩饰技巧,盲人都能觉出来不对。
季玩暄一张脸高烧一样红扑扑的,被沈放又是试额头温度,又是帮忙吹风,紧张兮兮照顾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装不下去,低下头笑了出来。
“傻哥哥。”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潦倒者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