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前,来往之人依旧络绎不绝,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晚间,僧人们也会休息的很晚,化安撩起衣摆跨步要进入大殿,身侧的走廊处走来一人唤住了他。
“宗仁。”
法樾走来,袈裟披身,移步之间都是长者的威严,面目却是和善慈目。
化安退了一步,没有入大殿,往法樾的方向颔首相礼。
“师父。”
法樾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为师他不算太严,并不是他不严谨,而是宗仁在他众多弟子中言行举止都是自制严苛,并不需要他这个师父管教太多,学时勤奋,做时快而扎实,并不需要他多加操心。
可他将大望都给予在了宗仁身上。
“刚才去哪儿了?找你你不在。”
化安去送灵仙并没有同法樾说,并不是他要隐瞒什么,而是刚才他去找师父时他正同方丈说话不宜打扰,自己同一位师兄说了一声,想来是没有告知师父他的去向。
“去送了一位朋友。”
法樾:“朋友?”
宗仁结识朋友,他从未知晓。
看着师父疑惑不解的样子,化安道:“就是九年前救宗仁的那位姑娘,前几日受伤好了,今日是来上香的。”
他前几日是同师父讲了的,自己在山下救了一位姑娘,便是九年前那位送他回来的灵仙。
法樾点了点头,宗仁同他说了的。
他也是记得的,年岁久远,他也只记得事情不记得那位姑娘的面貌了。
宗仁心思纯净,也并未有隐瞒他的意思,作为师父也是放心自己弟子的,更难得的是自家徒弟这份懂恩要报重情重义的心。
“既然是有恩自然是要懂得报。”
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化安不得不往法樾那边走去,进香的人涌进,法樾转身,化安便自觉跟上了。
远离人群的喧嚣,法樾放慢了步伐,悠悠道:“山下的事你也有所听闻吧。”
“弟子听闻了。”
师父说的应该是那些流民的事,他听人说了,似乎还挺严重的。
法樾看着院中的一棵高大的银杏树,那是佛教中的圣树,它是觉悟、智慧,如梦初醒,豁然开朗,顿悟真理,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
因而菩提树在佛教被认为是圣树,
“你法尘师父昨日回来了,今日是慧庵祖师的生辰,他明日应当会下山。”
法尘用医术救人是庙中众僧人都知晓的,他入佛门后,不久就开始游历世间,开始救人,不求名利,是真正的救世。如此心境,福德已满,许多人都觉得法尘日后圆寂定能升天伴佛身侧,可也只有法樾知道,法尘如此,到底为何。
想到自己那位师弟,法樾不觉拿起了手中的念珠,慢慢转了起来,垂眸落叶,眉目间有了一丝愁容。
化安站在身后,并不知道法樾现在如何模样。
他知道,师父是让他与法尘师父同去,毕竟他学医多年,也能下山救人了。
“弟子可随法尘师父一同下山,救治那些百姓。”
但法樾并没有回化安,过了许久,久到化安都以为师父不会同他说话了,到那低沉又有些苍老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有些人救人并不是为了积攒福德,渡的也不是芸芸众生,他渡的是自己心中的罪赎。”
化安一时不解其中深意,师父这是在同他讲佛理还是…讲人?
法樾未多解释,只是说着自己心中的话,也未回头,他说的慢,字字出于心间,传入了化安耳中。
“宗仁,你从小长伴青灯古佛,来时便是佛祖认定的人,你一直修佛,做了许多善事,日后定有所得,师父一生也并无作为,可在人世间走了一回,也悟得了一丝深意。”
“入我佛门者不皆是善者,也不皆是坏者,生而为人,必有七情六欲,情爱伤己,杀戮害己,为恶者不得善终,为善者不得所望,太多的世俗牵绊让人无法理智,善恶一念间,因果轮回一瞬。”
“佛理悠悠我心,若真向往静心山林间,需断的太多,需诀别的也太多,修行在个人,一念或一瞬皆是悟法。”
法樾说了很多,化安听的很认真,未错过一字一句,有些话让他很是记心。
“师父为何突然如此,可是心中忧虑太多。”
师父从未如此感慨过,今日太过不同。
法樾停下了手中转念珠的动作,依旧背对着化安。
“为师也不知为何,就是想同你说,说的太多,你可能一时无法全部懂透,明日你可同法尘一同前去,他人话少,与你倒是有些相像,除了我们几个师兄弟,他也只于你最为亲近。”
法尘一只爱独来独往,不喜言语,做的永远比说的多,他这个师弟,一生太苦,都在赎罪。
化安聪慧,听的出自家师父话中的意思。
“弟子会照顾好法尘师父的。”
法樾转身,看着自家弟子如此的懂事,作为师父很是欣慰。
“宗仁,你是佛缘深厚之人,佛祖定是让你来凡间渡劫来的。”这话,法樾不止说过一次。
化安笑道:“师父以前总是爱如此讲,可宗仁也只是凡人而已。”
他不喜欢被高捧,过的平凡自在就好。
法樾:“你看的轻,并不高傲,心性纯净,是好事。”
他这个徒弟,从不让他多操心。
“再陪为师走走。”转身又往一旁的小道走去。
“是。”
化安跟上,师徒二人越过银杏树,身影逐渐远去。
一高一低的身影,像是一个时间与另一个时间的交替,也是一个传承。 佛说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