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安乐去买豆花的时候,路经葛大婶的小卖部听了一个大消息。
张正行被抓走了!
“你们不知道那个场面。直接套上布袋就弄上了车,听说从他家里翻出了老么些钱了。光点钱的都好几个。”说话的是小喇叭,平日里消息最为灵通。
“你看着了,再说现在都是点钞机,谁还用人点啊。”围观的人显然不太相信这么厉害的张正行居然会翻船。
“我骗你干嘛。我二舅他小姨的三叔家的侄媳妇就被借去点钞了,说是里面钱太多了,点钞机都点不过来。我看这回他们村算是不行了。”小喇叭摇着头像是有些惋惜。
“你说人要那多钱有啥用,这回进去了只怕再出不来了。”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接了一句。
“乐乐,去买豆花啊?那你快些,刚刚我去看不多了。”葛大婶看见了人群外的安乐,笑着招呼了一声。安乐点点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老安家这个闺女我咋觉得变漂亮了,刚刚那一笑都把我晃晕了。”葛大婶碰碰旁边一个婶子低声嘀咕着。
“我家的小子要是有人家一半,我就谢天谢地啦。”隔壁的嫂子羡慕的接了一句。安乐渐渐远去。
小卖部的话题也从张正行被抓,转到了孩子中考,转到了家里的日常琐事。再大的新闻,也不过是他们沉重生活里面的一抹调剂,太阳出来还是要挣钱养家,供孩子。
走到无人的地方,安乐再也控制不住那股高兴,畅快的笑了起来。直到眼泪都流了出来,直到肚子隐隐发疼,安乐才渐渐收了声。
抹了一把眼泪,安乐告诉自己今天真高兴。
张正行这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别看杨庄跟张棋村挨得近,两边的光景可完全不同。
杨庄这么大个村子,连一栋二层小楼都找不出来。隔壁的张棋村,几乎家家都是二层小楼。人家村边边角角的地方都通了柏油路,他们村一到雨雪天就是个泥窝。
村里的福利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们村,小孩上学每年村里都有补贴,吃饭村上发面粉发馒头。逢年过节还会分油分钱。
他们村之所以这么有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张正行。
敢闯敢干领着村里建成了当时梅县第一个面粉厂,初期相当红火,十里八乡的人提起他没有不翘大拇指的。后面学了外面的做法,放开胆子,迈开步子,跟银行拆借了大批资金,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都是常见的套路,厂子越来越多,坏账越来越多,最后银行都被他绑架了。梅县的钱袋子被他一个人占了,这种事怎么会不招人恨。
可是,这个人虽然在外面张扬霸道,可是账本却藏的严严实实,别人试了几回都没让他露出马脚。
张又会笼络人,一村子都念他的好,别的事情你想抓他把柄还真是不太容易,多年下来就成了尾大不掉的局面。
安乐上次那张纸上写的就是他藏账本的位置。这些事还是当初安母跟她说的。张家客厅有个很大的电子台历,账本就藏在台历的后面,有谁会想到他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就放在客厅呢。
安乐之所以选择跟郭副县长合作,也是考虑到他是新选拔的,本身就有搞好经济发展的愿望。
之前管家的工厂接待外商,安乐就发现他为人不摆架子,很是亲和。所以当时第一个想要联系的就是他,后面碰巧安母又替他做绣件,给了安乐接近他的机会。
一番筹谋,总算没有白费心机。
这几年侵吞国家财产的事情正查得严,张正行刚好撞在枪口上,进去容易,想要把人捞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来以前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让张有机会东山再起。
“姑夫,还好我发现了她参加八中自招考试,要不也想不出这么好的整人方法。看她还敢骂我长得丑,活该没学上。”回忆起当初黄衣女说过的话,安乐心中就是一阵怒意蒸腾。
不过是几句口角,不过是自保反击,竟然让这些人处心积虑,处处设防非要毁了他人的前程才肯罢休。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数天前他是何等威风,寥寥数句就定了别人的前程。可曾想过转眼自己将身陷囹圄,囚禁在一方小天地里。
安乐不知道面对深墙大狱,张正行会不会后悔曾经睚眦必报,事事都要压人一头。
回家后,安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了一上午的毛笔字。笔走龙蛇,颜筋柳骨,已经初具神韵。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安乐握着毛笔,脑袋里就冒出了蒲松龄这则用来自勉的对联。然后,整个人就跟着魔了一样,不断重复这副对联。
大概是想用这样的方法告诉自己,就算条件艰苦,前景艰难,只要肯坚持,终能迎来曙光,得到成功。只是,写到后面安乐,心中一片苦涩。
她不甘心!
张正行被抓了又怎样?
她考了高分又如何?
终究是跟省城的学校无缘,终究要在县中读书。
如果可以选择,她一点都不想用自己的前程换张正行的殒落。
这些大人物的起起落落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是个安心学习的学生,不过是想要有一个更好的起点。
现在,全被毁了......
安乐想要进省城读书的执念远比她想象的重。
对她来说省城不仅是更高的起点,更灿烂的前程,还是更自由的生活。为了实现目标,她从中二就开始筹谋。
初三一年都处在一种拼命的状态。准备自招,准备升学,安乐把每一分钟都最大化的利用,就这样忙碌一年眼看有收成的时候,却被人直接掐断了。她如何不愤怒!
当中考结束,当张正行落网,所有需要安乐冷静面对的东西都消失不见的时候,她终于允许自己放纵一回。在小屋中哭到太阳西沉,才精疲力竭的睡了过去。 重生九零年代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