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宗泓将我横抱起来，从窗子飞了出去。
此时夜正深，一轮圆月挂在夜空。
凤宗泓低头，看向他怀里的我，道，“你应该听过白龙甲吧？”
我点头，想到白龙甲，我就有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愤怒的说，秦祁曜曾告诉过我，他来阳世是为了找白龙甲。全特么是骗我的，他来阳世，分明是为了雪滢！
听我这么骂秦祁曜，凤宗泓轻笑一声，“听你这么骂他，本座都有点可怜他了。所有人都能认为他是坏的，但你不能。”
我听不懂凤宗泓话里的意思，奇怪的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凤宗泓道，“厉鬼能来阳世与白龙甲有关，他的任务是找到世上散落的所有龙甲片，可他偏偏不听话，为了一个女人弄成现在这幅样子。”
我猛然间想起，袁不易曾说过，地府没有人会来抓秦祁曜。而凤宗泓要杀掉秦祁曜的时候，柳乘龙也说过，秦祁曜是奉命来阳世的。凤宗泓当时说，杀掉秦祁曜，他会亲自去请罪。
秦祁曜来阳世，是奉命来的，所以身为厉鬼，却没有阴差来抓他。但他却不听话，为了雪滢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见我还以为秦祁曜是为了雪滢，凤宗泓无奈的道，“傻丫头，是不是不说爱你，在你看来，他的心里就没有你。厉鬼的确是为了一个女人，但那个女人不是雪滢。”
凤宗泓说，九百多年前，有一个女人为了秦祁曜屠龙，这件事轰动三界。龙族乃上古神兽，与凤族一样，在天上是有正神位的。屠龙等于是挑衅了神的权威，这种事在九百多年前，是决不允许发生的。
秦家因此被灭门，但秦祁曜为了保护那个女人，发下魂誓。让人们无从得知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这些我都知道。
我问凤宗泓，那个女人，难道不是雪滢吗？
凤宗泓摇头，“九百多年前，雪滢可没这个本事……”
龙族现在还在找白龙甲，同样，他们也并没有放过屠龙的凶手。秦家人死后，无一人投胎，全部被困地府。如今活着的秦家人，也都受着龙族的诅咒，患着一种奇怪的家族病，这一切只有秦祁曜交出当年屠龙凶手，才会结束。
秦祁曜保护这个秘密，保护了九百多年，秦家人也因此受折磨，忍受了九百多年。这一世，秦祁曜想结束这一切了。
凤宗泓道，“帮雪滢换魂，雪滢的修为就会提升一大截，就会能拥有与龙族打一架的本事。这样一来，雪滢屠龙这件事，就说得过去了。”
我震惊的看着凤宗泓，总算明白过来，凤宗泓跟我讲这么长时间过去的事，是为什么了。
“秦祁曜要把屠龙这件事，推到雪滢身上？”我惊声道。
凤宗泓点头，“当初我听到这个计划，也觉得厉鬼疯了。龙族岂是他想骗就能骗过去的。但柳乘龙选择信他，并且将自己一魂一魄交给厉鬼。厉鬼要本座的仙丹，来博取雪滢的信任，并承诺事后归还，本座也好奇他能做到什么程度，便决定陪他玩这一次。糖儿，本座并不想帮一只鬼说好话，但今夜是他的最后一晚了，他做了那么多事，至少到最后，你要知道真相，不要恨他。有人记得他的好，也不枉他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秦祁曜帮雪滢，不分对错，不问是非，原来都是为了今晚！
今晚，雪滢就会被当做屠龙凶手，龙族不会放过她，而秦祁曜演戏为了逼真，一定会表现出一副很爱雪滢的样子，为雪滢甘愿赴死。雪滢会被龙族杀掉，而秦祁曜这个‘帮凶’也逃不过一死。
这就是凤宗泓说的，今晚是秦祁曜最后一晚的意思。
我心里有些乱，不明白凤宗泓说，秦祁曜这么做都是为了我。所有人都可以觉得秦祁曜是坏人，但我不可以。我不要恨秦祁曜，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凤宗泓，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九百多年前，屠龙的是我？”
凤宗泓低头看我一眼，眸色深沉，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这件事不结束，秦家无论是鬼还是人，都会继续受着折磨。厉鬼真心想保护的那个女人，会一直生活在危险中，厉鬼想爱却不敢爱，会担心随时暴露。这件事结束在今晚，秦家得以解脱，那个女人也可安度一生，甚至再世为人。”
‘女人，你会长命百岁，寿终正寝，再世为人，永世无忧。我保证。’
秦祁曜这番话突然在我脑中响起。他说这句话时，神色那么认真，仿佛在说着什么沉重的誓言。
以前我不懂，只以为这是一句情话。现在想来，才明白，这情话的分量，它含了秦祁曜甘愿为我去死的那颗心。
我尝试将自己知道的前世事情和现在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
我问凤宗泓，“前世我是古菡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凤宗泓似乎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反正今晚随着秦祁曜和雪滢的死，轰动三界的屠龙事件就会彻底结束。
他对着我点头，“你被厉鬼从战场带回来，在将军府长大，厉鬼很宠你，当时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但没人觉得你们两个是男女之情。要不是这一世看到厉鬼对你的样子，我到现在都难以相信，他对你竟然存有这种情愫。”
秦祁曜收古菡为义女，在以前的封建社会里，古菡和秦祁曜的关系，只能是干爹和义女，生出其他感情，就是乱伦，就是大逆不道。
也正因为这层关系，秦祁曜拼死保护的女人，谁也没想到是古菡。
“他为什么要杀古菡？”我看着凤宗泓，问。
凤宗泓说，当时秦祁曜拥有白龙甲的事情败露，惹怒龙族。皇帝赐秦祁曜毒酒，在进墓地之前，秦祁曜亲手杀了古菡。
“如果当时古菡没死，她为了厉鬼，连神龙都敢杀，她会害怕死么？”凤宗泓道，“一旦古菡认罪，龙族定不饶她，就没有今天的你了。”
古菡是我的前世，她死在龙族手里，魂飞魄散，这个世界上当然就没有我了。
加上秦祁曜亲手杀掉古菡，大家更不会怀疑古菡是秦祁曜爱的女人了。
九百多年前，我闯下了大祸，得罪龙族，秦祁曜为了我，把祸事引到了自己身上。他发下魂誓，守这个秘密九百多年。这一世，他又将我从这件事里彻彻底底的摘了出去，我一直处在一个被害者的角度，被秦祁曜利用，被雪滢威胁，父母被绑上祭台，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我才是秦祁曜真正想保护的！
今晚结束，秦祁曜和雪滢会被龙族杀死，屠龙事件结束。而我这个‘被害者’会活下来，会家庭幸福，寿终正寝，再世为人！
我的确不能恨秦祁曜！哪怕所有人都认为秦祁曜是厉鬼，是大坏蛋，我也不能这样认为！
我脸颊凉凉的，伸手一摸才知道，我已在不知不觉间满脸是泪。
看到我哭成泪人，凤宗泓问我，还去么？
“今天晚上，厉鬼一定会死的很难看，他不希望你看到，才让我在家里看着你，不希望你去现场。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你父母决不会有事，你还去么？”凤宗泓道，“糖儿，你去了，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你要说出真相，那死的就会是你和厉鬼，雪滢为了追求力量，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厉鬼拉着她去死，也是为阳世做好事，你不能坏了他的计划。”
凤宗泓这只老鸟，话都被他说了。我仿佛只有跟着他回去这一条路可走。
我擦了擦眼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我不会破坏他的计划，我去看他最后一眼行么？”
得罪龙族，人与神相抗，我们只能妥协，给出一个龙族满意的结果，以求龙族放过我们。一定要有人出来为这件事付出代价，我不知道秦祁曜谋划这件事多久了，但我知道这是结束这场九百多年恩怨的最好方式。秦祁曜和秦家人都被这件事折磨太久了。
凤宗泓低头看着我，“你确定要去？”
我点头，“我保证不会乱来。他为我而死，至少，让我送他一程。”
凤宗泓叹了口气“别哭了，本座带你去。你要是敢不听话，本座就立马带你走！”
凤宗泓话落，天边突然打过一道立闪，银色的闪电照亮半个夜空，一团乌云，如拍向沙滩的巨浪，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翻滚着朝我们这边冲过来。
凤宗泓眉头一皱，“龙族来了，看来换魂仪式已经结束了。糖儿，抱紧我！”
话落，凤宗泓加快速度，我只感觉风在我耳边呼啸，即使有凤宗泓的保护，我依旧被吹的睁不开眼睛，我把头埋进了凤宗泓怀里。
直到落于地面，我才转头看向前方。
凤宗泓抱着我，落在了一户人家的房顶上。永红村的人都死光了，整个村子漆黑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不远处燃着火把的祭台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光。
秦祁曜身穿古代的黑色长袍，站在祭台之上，微昂头看向天边席卷而来的乌云，神色平静道，“结束了。” 阴婚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