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十七不知道要有多爱,才能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被她相公拥抱。
夏十七突然觉得苏斐南很可怜。
他戎马半生,也不过是为了胜利归来,能够拥抱那个心爱的女子。
可这个女子嫁给了他的二哥。
该说是造化弄人?还是天意如此?
夏十七一步步朝苏斐南走去。
苏斐南犹自未觉,眼前的一幕刺痛了他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他不止一次地回想过,若是当年他在上战场前,能先向皇兄求一道旨意娶关婧月,是不是她现在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可惜,上天不能给他后悔药吃。
正当他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之时,却见夏十七忽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苏斐南高她一个头,此刻还需要垂眸瞧她,夏十七却忽然张开手臂,踮起脚一巴掌拍在了苏斐南的额头。
“啪”的一声,苏斐南长眉一挑,眼神渐渐沉下。
“别动,你额头上有只虫子。”
夏十七轻声呢喃着,眸光中的认真执着,倒似开出了璀璨的花儿。
苏斐南收敛了怒意,安静地瞧着她,却见夏十七抽回手,摊开掌心,什么都没有。
“夏十七!”
苏斐南咬牙切齿,额头上被她拍过的地方一跳一跳地疼,还滚烫得好似火烧!
夏十七悠然背起双手,走去明戈身边看她写药方。
别看明戈写得快,字却是端正秀雅,笔锋一笔连着一笔,说不出的风骨逼人。她写了很多的草药,其中分量最多的是几味清心静气的草药。
夏十七不由得读了出来:“当归,麦冬,远志,柴胡,都是调理身心的药草,你这写的药草中,还有几味是相冲的……”
明戈初初以为夏十七只是个丫鬟罢了,不过哪家的丫鬟会穿着青布衣,至少该穿着长裙吧?
现下明戈释然了,夏十七显然跟她是一样的人——半路被抓来当“壮丁”的。
“壮丁……咳,姑娘,你不知道,药性相冲,反而会有奇效。”
明戈写完最后一味草药,黄连,方才收笔,将狼毫毛笔搁置在砚台上,她拎起纸张轻吹了一下,墨迹干透后,她唤了一声:“下人呢?”
屋内没人,不代表外面没有下人候着。苏衍正在发怒的关头,没人敢站在屋子里碍他的眼,是以外面站了一溜下人,听见明戈的叫声,立即有个管家模样的人恭敬走进来。
“明大夫有什么吩咐?”
明戈径直将药方掷给他,轻飘飘一张纸,管家没能抓住,便掉在了地上。他忙不迭赶快捡起来,小心地拿在手心里。
“这是我开的药方,你拿去楚氏医馆给我们馆主看,馆主自有决断。”
“是,明大夫好走。”
明戈背起药箱,正想走的时候又想起了点什么,回过头对夏十七道:“你资质不错,要是愿意当我徒弟,你就来清水镇找我。你知道我的名字对吧?我叫明戈。”
夏十七点点头,目送她走远。
这时,她才将目光落在苏斐南身上。却发觉不知何时他已经不再看着关婧月了,而是紧紧盯着她,眸中好似要冒出火焰。
夏十七揉了把脸,又正了正脸色,望着他一言不发。
沉默,是最厉害的武器。
苏斐南真是败给她了,他朝夏十七招了招手,像是召之即来的小动物。
“走啊,还愣着做什么?”
夏十七最后看了关婧月一眼,隔着山河风景的屏风,她满是娇羞地依偎在苏衍怀中,手指轻轻绕着苏衍的一缕头发,正甜蜜地说着什么。
苏衍也褪去一身戾气,温柔地抱着她,好似拥着他整个的世界。
若是苏衍肯把这个世界让给苏斐南,苏斐南恐怕也愿意赌上所有去换吧?
夏十七想着便有些难受。
她是蛊人,但她有情感,也会爱慕,还懂嫉妒。可她却不想去嫉妒关婧月,因为关婧月真的是一个才貌双全,品格优秀的女子!
夏十七对关婧月恨不起来,毕竟苏斐南才是那个爱关婧月的人。
真正的矛头,在苏斐南身上。
他可以一边爱着关婧月,一边说喜欢夏十七,夏十七觉得他的心至少是不诚的,他为了达到他的目的,可以豁出去。
包括拿他自己的亲事和承诺做赌注。
夏十七不要他这种看似施舍而又浮幻的爱。
大和尚说过,真正爱她的人,会将她视若珍宝。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唯有这种爱,才能滋养她一个蛊人的一生。
可她,却将大和尚给的最重要的蛊,种在了苏斐南身上。
情人蛊,我生你生,我死你活。
苏斐南永远都不会知道。
夏十七也永远不会后悔。
“方才瑞王爷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夏十七正走着神,冷不丁走在前面的苏斐南突然问道。
而他更是突然停下来,夏十七抽身不急,一下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练武之人,身上肌肉盘虬。夏十七只觉得好像磕着了一块大石头,鼻梁像是被撞断了一样,连她都痛得忍不住皱起眉,眼中泪光闪闪。
苏斐南回过身,望见她泪眼莹莹的模样,眉头越发紧皱。
“你走路不看前面的吗?这一次是撞着我,下一次撞到刀刃上怎么办?”
夏十七揉着鼻尖,闷声道:“死了倒一了百了,不用你管。”
她是气话,苏斐南却当了真,一手抓住她的肩头,将她揪到自己跟前,沉沉盯着她:“你瞎说什么?”
夏十七别过头,不想去看他黑亮幽沉如同深潭的双眼。
苏斐南冷哼着松开她,“本王再提醒你一回,省得你忘记。关婧月的病是因你而起——”
瞧见夏十七猛然看来的惊诧眸光,苏斐南不自觉地改了口道:“就算不是因你而起,也和你脱不开干系。你且记着,本王那二哥看似风轻云淡,实际最是难缠。你最好能解了婧月身上所有的毒,不然他要将你送到宗人府,你怎么办?”
原来,在苏斐南眼里,就算不是她给关婧月下了巫术,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他不是说过会一直相信她吗?原来都是些废话,骗人的。
夏十七垂下头,低声道:“我知道了,谢煊王爷提醒。”
苏斐南“啧”了一声,“你别不识好歹,总说些这种话来刺我。本王最不喜别人文绉绉地讽刺我,你最好收回你的话。”
“好,我收回我的话。”
苏斐南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而且,他一开始好像不想打这团棉花的,他提醒她不过是好意,怎么又变成了居心叵测呢?
苏斐南万分不解。
夏十七已经错过他走在前面,修长纤细的背影看上去孤单寂寥,很是刺眼。
苏斐南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明白——压根不是夏十七看起来刺眼,而是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刺眼。
妈的!他堂堂煊王府的王妃走出去就穿粗布短衣?
管裕没给夏十七做衣服?
把这个管裕叉出去砍了吧!
夏十七察觉到身后有属于苏斐南的脚步声跟了上来,她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放缓步伐,让苏斐南走在前面。
苏斐南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拉过她,将她抵在一旁的廊柱上。
夏十七怔怔地没回神,只见苏斐南低下头,恶狠狠地问道:“你堂堂煊王府的煊王妃,穿着最下等的衣裳,是我没给你银子,还是你存心气我?”
夏十七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嫌弃自己的衣裳不好看。
她别过视线,淡淡说道:“煊王爷弄错了,我不是煊王妃,只是雁回山上一个普通女子罢了!”
夏十七这话,气得苏斐南一肚子火没地方撒!
“你再说一遍!”
苏斐南不肯相信夏十七对他没有一点点感觉。虽然他不知道夏十七为何生他的气,但只要想到她最近的所作所为,苏斐南觉得她越来越有能气死他的本事。
夏十七紧闭着唇,没有说话。
他叫她再说一遍,她就再说一遍?她又不是狗!
见实在没法吃定夏十七,苏斐南愤然撒手,自行走了。
他走得飞快,夏十七大致记下了路线,缓缓晃悠在后头,大不了苏斐南走了,她就走路回去。
夏十七边想着,也就走到了瑞王府的大门口,四名侍卫站在一旁,手握长枪,目不斜视。
夏十七拎起裙摆,却忘了自己穿的是布衣,没有裙摆。她顿了顿,苏斐南的话再一次在她脑海中闪过。
是以,夏十七看到停在前面的煊王府马车时,脚下转了个方向,不打算上车。
“王爷,王妃她——”
苏斐南猛然掀开车帘,果然见着夏十七大步朝前,悠然自得的背影,她还挺开心的。
他磨了磨牙,沉沉道:“不管她!”
苏斐南松开手,坐回原位,马车很快就跑动了起来,在轻轻摇晃的车身之中,苏斐南沉默了三秒,忽然叫道:“停下!”
车夫忙不迭地勒住缰绳,骏马长啸出声,凌空踢踏两下,稳稳在夏十七身侧停下了。
夏十七还没来得及反应,左手便被一股大力扯住,那人抓着她,飞快将她挟上了马车! 蛊惑王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