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馆主!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不觉得寂寞吗?”
星沉见夏十七不愿意走,便也放了手,反正师父在研究她喜欢的药草,跑也跑不了。
星沉赶忙跑去楚云阁身边,托着下巴眼睛里亮晶晶的。
楚云阁搁下小小一枚酒杯,释然笑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星沉,你且说说看,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星沉直接在他身边的石凳上坐下,继续托着下巴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歪了歪脑袋,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他。
“楚馆主,你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人。”
楚云阁等了这么久,只听见这么一个答案,不由得失笑道:“好看有什么用?”
“好看很有用的!”
星沉怕楚云阁绝望,忙解释道:“你听我说,长得好看的人,出去吃饭可以不要钱,买东西人家也不收你的钱,还有好多小姐姐争着抢着要抱你,师父更会把你保护得牢牢地,你心里会特别特别开心!”
楚云阁几乎黑线,星沉说的这些,完全是他自己的真实写照吧?
星沉没有察觉楚云阁变得有些奇怪的目光,兴致昂扬地继续说道:“我最喜欢跟师父下山了。到了街上,师父会一直牵着我,不像在山上的师父,师父不管我去哪里,只喜欢研究她自己的草药。”
“你一定……很喜欢你的师父?”
楚云阁不知怎的,竟有些吃味。
星沉用力点头道:“对,我最喜欢我的师父!因为我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等我长大了,我还要娶师父呢!省得别人说我师父没人要,我师父才不是没人要,我就喜欢我师父!”
楚云阁被他说的有些动容,目光渐渐柔和,借着三分醉意,眼前稚嫩活泼的孩子,和曾经的某个身影重合在一起。
“楚馆主!”
星沉愣愣地看着楚云阁伸过来抚摸他脸颊的手。
而这一声落在楚云阁耳里,却变成了另一道温柔写意的嗓音:“云哥。”
楚云阁痴痴地望着星沉,眸中倒映出女子秀美婉约的身姿,她侧坐在自己眼前,回眸一笑,流光溢彩,像是九天上的繁星。
“阿凝,你怎么回来了?”
星沉被这声“阿凝”叫的头皮发麻,他抖了抖鸡皮疙瘩,抬起手推开楚云阁凑过来的脸。
纵然手心的俊颜很好看很好看,但星沉还是格外嫌弃一身酒气的人。
“阿凝,我知道你不喜我喝酒……”
楚云阁垂下眸光,嗓音低低的,心情也低落到了极点。
“可是阿凝,只有在这时,我才能看见你。”
楚云阁自己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星沉耐下心听了很多,都是关于他的“阿凝”。星沉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楚馆主好痴情啊!
星沉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才敞开双手,别过头道:“喏,看你这么痴情,又可帘的份上,我星沉就吃点亏,让你抱一下。”
楚云阁眸中忽然亮光大作,他瞧着星沉,唇瓣的笑意似惊喜又似羞怯。
他几乎无法坐定,又是高兴又是大笑的,终于小心翼翼地靠过来,缓缓依偎进了星沉弱小却温暖的怀抱里。
星沉学着夏十七安慰他的那样,抬手轻轻摸摸楚云阁的脑袋。
楚云阁本就觉得能看见窦君凝很是虚妄,但此刻,发顶的手有着温软人心的力量,他不知不觉地放下心房,轻声说道:“阿凝,我很想你。”
星沉想了想,模仿着他嘴里阿凝的语气,掐细了嗓音说道:“楚馆主,我也想你。”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大笑。
谁料楚云阁连这都分辨不出来,或许,星沉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楚云阁安心地靠着星沉,渐渐地没了声息,星沉觉得胳膊有些酸疼了,才想起要推开楚云阁,却发现楚云阁已经睡着了。
星沉回过头,夏十七还蹲在水池边研究水中生长的斜边草,桃枝还远远站着,唯有青柳不见了身影。
而桃枝脸上那表情,怎么那么古怪呢?
星沉抿着唇,不客气地拍了拍楚云阁的肩膀:“大兄弟,你该醒了,再不醒,我就把你推一边去了啊?”
楚云阁自然是半点反应也无。
星沉自认是个十分讲义气的人,他说一,是不会做二的。
当即,星沉一撒手,正准备将楚云阁往石桌上一放,小小的稚嫩的手忽然被温暖的大掌包住。
星沉惊讶地抬起头,楚云阁正睁着清明的眼,安静地瞧着他。
“你,你装睡呀?”
星沉那一丝慌乱落入楚云阁眼里,他眸中渐渐有了笑意,温和又平静。
“稍稍眯了一会儿。星沉,我方才可说了什么?”
楚云阁自行坐直身,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托了托后脑勺,他凝神细想,却丝毫想不起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星沉皱着小脸道:“我就听见你一直叫一个名字,叫阿什么来着?我也忘了,别人的事情我不放在心上的。”
楚云阁呵地笑出声,对于星沉这说辞,他既没有不相信,也没有相信。
“你用过晚膳没?”
楚云阁身上还有着淡淡酒气,他起了身,脚步却稳重地很。
星沉从石凳上跳下来,摇了摇脑袋道:“我和师父还没有吃呢。哦对了,楚馆主,我要与你说一件事情——你能不能把那两个丫鬟叫回去?我和师父不需要人伺候,而且也不习惯。”
楚云阁听了他话,抽空瞧了一眼站在长亭外低着头的桃枝,问星沉:“你是不喜欢她对不对?”
星沉道:“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我会送他们回去。”
星沉变了笑脸,笑眯眯地拉了拉楚云阁宽大的袍袖,小声道:“楚馆主,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楚云阁自然是应下,路过夏十七身边时,星沉蹲下去要拉夏十七起身,却怎么都拉不动。
星沉无奈地朝楚云阁摊手,做出一副低落的模样:“我师父就是这样,遇着她好奇的药草,谁叫她都不管用。”
楚云阁心领神会,垂眸去瞧夏十七在看的斜边草,淡淡出声道:“这斜边草药性普通,但用于解瘟疫时,是一枚良药。”
夏十七瞬间抬起好奇的目光,认真地指着那株草药道:“它药性并不普通。我原来在山下找到过一株,这草药可以用来止血消肿,它的汁液很甜,还可以用来做蜜饯。”
楚云阁怔忪之间,有着几分惊讶。
“夏姑娘对草药的研究比楚某更深,楚某佩服。”
夏十七害羞了一下,颇有种自己的小秘密被发现的羞涩。她直起身,擦了擦手心的泥土,才抬眸定定望着楚云阁。
“楚馆主,我有一个请求,我以后可不可以留在医馆帮忙?我可以做很多事情,不过我想学医。”
楚云阁自然是应允的。
他毫无犹豫的姿态落在桃枝眼里,桃枝只觉越发触目惊心,心里的猜测越发浓重。
楚云阁与他们用完晚膳,罕见地还多留了一会儿,或是解答夏十七在医书上碰到的疑惑,或是看着星沉摆弄他这屋子里的奇门巧术。
说也奇了怪了,若是换做旁的孩子,就拿楚云阁亲生的孩子来说,敢在他面前乱动他的东西,怕是觉得自己命长了。
是以夏十七这么多天以来,丝毫没有见过楚云阁的孩子。
她虽知道楚云阁定有家室,可这些天他的妻子都未曾来看过他,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难道是……夫妻不恩爱?
夏十七这边想着,另一边的楚府,窦君媛狠狠拂开书桌上的一应物事。
笔墨,砚台,方才作好的风景画,全都重重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青柳,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跪在地上的青衣女子,可不正是青柳!
青柳低低俯下身,恭敬地说道:“夫人,青柳敢发誓,奴婢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姓夏的女子看起来单纯,可却教了一个好孩子,整日里围着爵爷转,奴婢都觉得爵爷待那孩子才像是亲生的一般!”
窦君媛素手扶在桌沿,深深吸了口气,咽下喉咙里的滚烫。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青柳,沉声道:“青柳,你现下回去,好好盯着那女子,待我明日去医馆。我倒要看看,那能拴住爵爷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青柳弯身告退,另一抹身影渐渐从黑暗中浮出,喑哑的嗓音响起:“夫人,要心樱去……”
“不!”
窦君媛缓缓眯了一双美丽杏眸,回复到雍容华贵的模样,她拈起衣摆,漫不经心地说道:“待我先去看看,如有必要,你再出手。”
夜还长,夏十七带着星沉回到院落里,很快便洗漱了入睡。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里,夏十七抬起手挡住直落在脸上的阳光,翻了个身,却是醒了。
她坐起来,穿上简单的粗布短衣,一边握着木梳梳头,一边打开门,任由阳光落了一地。
然而,眼前却忽然有黑影挡住了光。
夏十七抬眸,那女子身着繁复的绣花长裙,施施然向她行礼:“见过夏姑娘,这是我们掌柜要我先行送来的一套衣裙,还请夏姑娘试穿,若有不满意的地方,我还有时间拿回去修改。” 蛊惑王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