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歌紧紧盯着轩辕长倾那双黑如曜石的眸子,邪佞残笑,声线低缓拖着森寒的长音。
“那孩子的眼睛亦如你一般漆黑明亮,当真像极了你的。摄政王日后照镜子时,可要仔细看清楚,你那未出生的孩子,与你有一样的眼睛。”夏侯云歌贴得他极近,阴凉的吐息洒在他脸上,一阵阵发寒如隆冬腊月。
轩辕长倾终是慌了,一把推开夏侯云歌,“你疯了!”
夏侯云歌拽紧他月牙白的衣袖不放手,他挣脱不开,一对黑眸阴郁地睨着她,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夏侯云歌,你再疯言疯语,休怪我将你打入王府偏僻院落,自此孤潦一生!”
“你怕了?呵呵……”夏侯云歌低声啜笑,“在梦中,那个孩子满身都是血,也是穿了你这样一身月牙白色的衣服,却被血染得通红一片,就像这样……”夏侯云歌笑着执起藏在床上的那一碗鸡血,直接泼在轩辕长倾的身上。
一袭上好锦缎的月牙白衫子,染了一片血污,如那盛开妖红的曼珠沙华,夺魂摄魄。
轩辕长倾气得低吼一声,整张脸顿时铁青,“夏侯云歌!你当真是疯了!”
鸡血的腥臭味,呛得轩辕长倾一阵恶心,一把扬起袖子,甩开夏侯云歌的手,震怒离去。
“哈哈哈哈……”夏侯云歌大笑起来,倍觉解恨,只是不知为何湿了眼角。
轩辕长倾出门,大吼一声,“来人……”
婢女们吓得战战兢兢跑过来,跪了一地。
东朔单膝跪地,“主子,有何吩咐。”
“将王妃打入……”轩辕长倾回首怒瞪向还传出欢愉笑声的房间,欲冲出口的话戛然而止。眼底缭绕的怒火,翻涌燃烧,似能将一切焚化。
最后,他一摔衣袖,怒然而去。
东朔赶紧跟上,见他一身血污,赶紧命人备水。
轩辕长倾回到书房,余怒未消,将桌上堆叠的奏本全部堆到在地。他牛喘着,心口一阵剧烈起伏,不经意看到一侧的铜镜,照应出他那棱角分明的俊容,一双眸子黑如深潭。他一脚将镜台踢翻,怒吼一声。
“将镜子统统丢出去!”
进来两个奴才,赶紧遵命,将镜子抬了下去。
“主子,”东朔立于一旁,小心提醒道,“浴汤已备好。”
轩辕长倾嫌恶地一把扯开衣袍,厌恶地丢在地上。裸露的脊背上,光滑似玉,修长孤寒。隐约有几道疤痕狰狞可怖,可见他这些年一路枪林剑雨中艰辛跋涉。
层层床帷放下,一片水花中,传来轩辕长倾一声低吼,震慑人心。
“将那件衣服烧了!烧了!”
“是!”东朔赶紧拾起地上染血的白袍,匆匆退下,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东朔刚出门,正好看见锦画的贴身丫鬟冰莹。她刚入紫荆苑,欲往轩辕长倾的书房来。却听见夏侯云歌的房间传出欢愉畅快的笑声,便在一座假山后伸长脖子往夏侯云歌房间看。
“木头。”冰莹对东朔招招手。
东朔一脸平静,恍若未见,转身要走,冰莹已小跑过来拦住他的去路。
“王妃在笑什么?那么开心似的?”冰莹缩了缩肩膀,娇俏的脸上浮现一丝寒意,“就是有点慎人。”
东朔不做声,依旧一脸毫无表情。
“木头,你就不能说句话?”冰莹白了东朔一眼,“以前我家小姐女扮男装在摄政王军营时,我伴在小姐身边,可是有为你洗过衣服煮过饭的。”
“我还有事。”东朔要走,被冰莹一把拽住。
“喂!你不念及我们曾经同在军营出征,出生入死的旧情也就算了,好歹看在我们小姐和你家王爷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透点话出来。这王妃和摄政王感情到底如何?王妃入府便病了,到底怎么回事?是真病了?还是被王爷软禁?又得的什么病?紫荆苑当真口风紧,一点风丝都不往外透。”
“我还有事。”东朔又要走,被冰莹张开双臂再次拦住。
“木头!你怀里拿的什么?怎么有血?是王爷的衣服对不对?王爷的衣服怎么会有血?王爷受伤了?你拿来给我看看!”冰莹说着,就要抢。
东朔回身避开,声音冷了几分,“你家小姐病着,你不好好伺候,来紫荆苑做什么!”
冰莹瞥个白眼,一手叉腰,“还能做什么,看摄政王得不得空,小姐想王爷了,想见王爷。来请了几次,王爷都国务繁忙,今日听说没入宫,应是得闲了。我就来看看,若还请不动,那也没办法,谁让王妃得宠了。”
“王爷国务繁忙,现在没空。”东朔绕开冰莹,卷好怀里的衣服直奔小厨房,找个炉子烧掉。
冰莹对东朔远去的背影,做个鬼脸,小声骂道,“你个木头!像个看门狗似的,把你家王爷看的那么紧,怕丢了不成!还是你也被那狐媚王妃勾了魂,生怕旁人分你家王爷的宠。”
冰莹回头看一眼紧闭的书房,又瞪一眼夏侯云歌的房间方向,低咒一声。
“笑吧,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轮到你哭了。”
秋水居。
时至傍晚,热意正浓,蝉鸣啾啾。
“叫什么叫!吵死了!”
房内传来锦画一声烦躁的抱怨,随手将茶盏丢出去,摔得粉碎。
冰莹进门吓了一跳,屋里传来婢女小心翼翼的声音,“奴婢这就去叫人将蝉粘了,孺人娘娘息怒。”
“孺人,孺人,你叫的倒是顺口!巴不得提醒我现在是位分低微的九品孺人!是不是!”锦画将桌上杯盏全部丢在地上,哗啦啦碎了一地。
婢女吓得哭出声来,“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好了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冰莹挥挥手,让屋里的婢女都下去。
锦画见冰莹一人归来,一双手狠力揉着绢帕,似要扯碎才解恨。“夏侯云歌那个贱人,到底哪里好,把长倾哥哥看的这样紧。那个毒妇,我听人说,在我受伤时,还要再给我一刀叫我死!”
“小姐,跟那种人置气犯不上。”接着,冰莹小声附耳道,“小姐,我看见摄政王的衣服上有很多血。”
“血?长倾哥哥受伤了!”锦画差点跳起来,牵动腹部伤口,痛得小脸发白。
“不知道,东朔那个木头口风特别紧。不过那锦缎月牙白料子,确实是摄政王的衣服。小姐,你也别着急,摄政王现在被那狐媚子勾了魂,不一定就能勾一辈子。她身份特殊,又曾嫁过人,残花败柳怎跟小姐比。”
锦画嘟着嘴一肚子苦水,抱住冰莹,“好冰莹,还好有你在,不然在摄政王府,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小姐,你也别气馁,摄政王府的大门,小姐好歹是进来了,来日方长,不定小姐就能时来运转,一拨头筹。小姐要是还不能舒怀,明日我再去紫荆苑一趟,没准摄政王就来看小姐了。”冰莹轻轻拍着锦画的背,小声安慰。
“算了,如今本小姐在摄政王府颜面尽失,都笑话我倒贴进门。那些小人蹬鼻子上脸,你去也是受气,平白遭人白眼。”
冰莹窝心一笑,“小姐对冰莹这么好,冰莹一定帮小姐一路高升。将那狐媚子的势头,压下去。再说了,等小姐的身子养好了,那狐媚子还敢霸着摄政王不放,小姐就入宫告发到太后娘娘那里去。太后娘娘可是小姐姑妈,肯定向着小姐。”
锦画眼中一亮,“冰莹,你真是我的智囊,我都快忘了,姑妈对那狐媚子可是恨的咬牙切齿。”
冰莹灿然一笑,眼里浮现一丝狠色,“那妖女在越国孤身一人,猖獗不了几时,摄政王再被迷惑,小姐背后还有君家撑腰做主,不会冷落小姐到哪里去。晋升位分早晚的事。”
锦画终于释怀,眼中浮现希冀的璀璨光芒,“长倾哥哥,一定是我的!”
冰莹悄悄看一眼门外,见无人,声音很低地对锦画说,“小姐,近日我和依依姑娘身边的小玉走的很近。我将小姐赏我的糕点,都给了她,她很欢喜呢。”
“你跟她身边的人来往做什么?何时,本小姐沦落到要讨好一个婢子!”
锦画的脸上瞬时沉了几分,继续道。
“依依姐这几年,都说她是摄政王妃的人选,待我也还好,总觉得心里有疙瘩。如今摄政王妃的位子,花落旁家,昨天依依姐来看我,我看她倒是淡定,一点怨色也无。而且上次,在王府别院,我偷偷潜入夏侯云歌房中,不慎掉了剑穗,也是依依姐还给我的。冰莹,你说依依姐会不会将这事告诉长倾哥哥?”
“小姐,依依姑娘要说,早就说了,这都过去多久了。我想,依依姑娘应该不会说出去。”
“可我总有点害怕。”
冰莹拿了扇子为锦画轻轻扇风。
她们都是北越人,还有些不能适应南耀的闷热气候,总是热的满身是汗,焦躁难安。
冰莹轻声道,“依依姑娘在府里地位不凡,虽毫无名分,却都遵从为主母般待着。冰莹与她贴身侍女小玉交好,也是想多些耳目,不定就能探到什么风声。如今咱们刚来摄政王府立足,得多掌握一些这府里人的脾性,将来也好办事。”
“真是糟心,就是没了夏侯云歌,还有个柳依依。”锦画气囔囔地嘟囔。
“小姐,你别急,冰莹保证,这王府里头,再不会有女子盖过你去!”冰莹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锐色。
锦画欣慰一笑,依赖地靠在冰莹身上,“冰莹,有你真好,什么事都想的很周到。”
“大将军王让我来摄政王府陪着小姐,就是要冰莹保护小姐,帮小姐博宠。待将来小姐诞下小世子,在摄政王府的地位就无坚不摧了。若摄政王将来能继承大统……”冰莹拖着长音,声音压得极低,“后宫还不是小姐做主。”
锦画脸上绽现狂热的兴奋之色,激动的抓住冰莹的手,“冰莹有你在,我就可高枕无忧了。”
“小姐,你就请好吧。”冰莹娇俏一笑,眼中精光烁烁,“我有办法。” 亡国皇后升职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