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问渔答应过肖小开要把无霜花养活了送给他,便专心致志地种着花,除着草,施着肥,一心一意地等着花开,然后眼前便出现了一双绣鞋。
傅问渔不用抬头也知道这双绣鞋是谁的,这样精致华贵的鞋子这傅府里头只有一个人穿得起,所以她连头也不抬,便问道:“今日长姐怎么有空来我这院子里坐了?”
傅怜南看着低头养花的傅问渔莫明就来火,可是一想到今日的目的她又不得不压着脾气好声好气说道:“我知道我与五妹你往日有些不和,不过,我想五妹这样的人,只要有共同的目的,哪怕是豺狼也愿意联手的吧?”
傅问渔笑了笑,拍掉手上沾着的花泥,站起来看着一身华丽衣裳的傅怜南,也看着她眉眼间按捺着的不耐烦和厌恶,轻声细语:“那依着长姐的意思,你是豺狼了?”
“五妹说话真有意思。”傅怜南被她呛得只差破口骂人。
“长姐有事不妨直说,我等下还要出去买些花泥。”傅问渔懒得看她假模假样的小姐作派,一天到晚端的是千金闺秀模样,心里头却是比茅房还脏。
傅怜南看着傅问渔笔直的背影,她在府上这些日子越发出落得好看,比起初来时的面黄肌瘦已经相去甚远,甚至可以隐约看到她难掩的风姿,她越发的恨,怎么那么多年来,傅问渔都可以活下来?
“五妹既然是个爽快人,那我也就直说了。”傅怜南压着心里的想法,清脆如莺啼的声音说出的字眼却是不甚美妙:“我知道五妹你与阅王爷不和,但稚子无辜,五妹不会连孩子都要下手毒害吧?”
傅问渔的眸子轻转,掩去眼中的笑意,端起一杯茶来,慢声说道:“谁跟长姐说我要害阅王爷的孩子了,更何况,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阅王爷的两位王妃有身孕了?”
“两位王妃是否会有身孕这五妹你自不必管,但是我想问五妹一句,如果她们中有人怀了孩子,五妹你是否会高抬贵手放过?”傅怜南定定地看着傅问渔。
傅问渔端着茶杯,一瞬不瞬眼都不眨地盯着傅怜南,看得傅怜南神色微异:“五妹你在看什么?”
“我只是奇怪,按理说这世上最不希望阅王妃和侧妃有孩子的人应该是你才对,怎么你却来替她们求情?更奇怪,长姐你怎么就确定两位王妃一定能怀上孩子?”
傅怜南脸上有一丝慌乱,连忙别过头去不看傅问渔像妖怪一样能看穿人心似的眼睛,微微提高了音量:“我自有我的打算,来此只是知会五妹一声,阅王爷若是有了子嗣,你若是做出些不利之事来,那就是戕害皇室,到时候只怕连城王爷也救不了你。”
“多谢长姐提醒,我知道了。”傅问渔轻飘飘应了一声,才不接她戕害皇室这么重的罪名。
“你……”傅怜南没有得到傅问渔肯定的答案,柳叶眉一颦。
“长姐若无事我便不留你吃茶了。”这便是要下逐客令了?
傅怜南知道再说下去也毫无意义,只得多看了傅问渔两眼,提了提裙裾便离去。
傅问渔不紧不慢地整整衣袖,拉拉裙摆,又理了理头发,然后果不其然地等到毕苟一脸诚恳地不耻下问:“傅小姐,傅怜南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听到的意思啊。”傅问渔一板一眼地说道。
“她真的为了阅王爷八字还没有一撇的孩子来跟你求情啊?”毕苟觉得这太荒诞了。
“看样子是的。”傅问渔极其认真地点头。
“没道理啊……”毕苟摇着头难以理解。
傅问渔却不再说话,亮亮晶的眼睛里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然后她出了门,去买花泥。
走到半路上傅问渔遇上了傅念春,傅念春一双秀手里头提着一盒胭脂,腰肢摇啊摆的晃出朵花来,街上的男人们纷纷侧目,这样的风情那是红粉地里的姑娘都学不来的。
“好巧啊五妹。”傅念春像是不记得了陈文并非死于方景阅之手是她告诉傅崇左的一样,热情地上来打着招呼。
傅问渔神色安然,应了一声:“巧。”
“听说昨日四妹找了五妹密谈,今日长姐又找了五妹说话,看来五妹在这府上的地位可是一日重要过一日了呢。”傅念春挥着她手中的帕子,一阵阵香风到处飘着。
“倒是什么都瞒不过二姐。”傅问渔走到花匠店里,随手翻看着花泥:“二姐又想找我说什么呢?”
傅念春娇笑一声,媚眼儿瞟着傅问渔:“我只是觉得跟五妹作对我肯定落不到什么好处,可是这傅府的事我又是不能不看的,五妹,我想以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跟傅府对着干没什么好处的,你何不行行好,让二姐也好做人?”
“二姐的意思也是叫我不要动阅王爷的孩子了?”傅问渔笑问,这傅家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找自己,他们怎么就这么肯定方景阅一定会让陈婉婉怀上孩子呢?
“那五妹到底是愿不愿意让二姐做回好人呢?”傅念春说道,一如既往地用着她那绵长悠软的声音。
傅问渔无甚表情,谁也不清楚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见她嘴角微翘,懒懒扬起一个弧度:“将来之事谁说得准呢?”
傅念春倒也不恼,像是早就料到了傅问渔会这么说一样,摇摆着身姿说:“五妹啊五妹,我可是真的不想与你为敌的。”
懒得再搭话,傅问渔的心思千回百绕,谁也瞧不出她到底是应还是不应,挑好花泥付了银子将要出门的时候,迎头撞上了肖小开和杜微微。
肖小开见着傅问渔十分高兴,从他那双从不会说谎的眼睛就看得出来,满当当地都是欢喜:“问渔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给无霜花挑些花泥带回去,你呢?”傅问渔扬了扬手中的花泥笑道。
“好巧,我也是的,问渔姐姐你要不要等等我,我请你去吃老酒巷里的那家酒酿丸子。”肖小开与傅问渔来往了几次便不再像初见时那般的紧张羞涩,开心地邀着傅问渔。
傅问渔正要说话,站在肖小开旁边半天的杜微微委屈地撅嘴:“好你个小开,这么偏心,我叫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带我去,问渔姐姐还没说话呢,你就上赶着要请人家。”
小女儿心性的杜微微好生抱怨了一番,肖小开红着脸半天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傅问渔捏了捏他苍白的脸蛋,对杜微微说道:“杜姑娘若是不嫌弃,便一起来吧。”
“好呀,还是问渔姐姐好,哼!”杜微微得了傅问渔应允满脸得意,冲着肖小开做着鬼脸。
傅念春在旁边看了半天,脸色有些异样,她消息四通八达,自然知道肖小开是何许人也,也知道杜微微的身份,但这两人被方景城保护得太好,几乎从来没有人可以接近他们,没想到,傅问渔却跟他们十分相熟。
“原来肖公子,久闻其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呢。”傅念春娇媚地打着招呼。
几乎是下意识的,毕苟与花璇两人就挡在了肖小开身前,这种女人拿捏起肖小开来简直易如反掌,小开这种连情窦都没开的小公子落到了傅念春这妖姬手里,那才是真完蛋了。
看了这两人神色,傅念春便知道是近不了肖小开的身子,于她而言,若是近不得男人的身子,那男人基本就是废物,对她没用,所以她笑了笑,便离了花泥店。
“小开啊,你以后可千万不要跟她说话。”毕苟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没想到的是肖小开却是很干脆地说道:“不会的,我讨厌她。”
“为什么?”
“因为问渔姐姐也讨厌她。”
傅问渔微愣,肖小开对自己未免太过信任了。
一路上肖小开依然是木讷话不多,倒是杜微微像个小翠鸟似地问个不停,一会儿问傅问渔是怎么跟她的城哥哥认识的,一会儿又问被她的城哥哥抱着是什么感觉,一会再问城哥哥是不是会娶她。
问题多得傅问渔应接不暇,满耳都是杜微微清脆的少女声音“城哥哥”“城哥哥”,她在杜微微闪亮的眸子中看得到深深切切的情愫,小姑娘情怀不掩,大方而直接地表达着对方景城的崇拜。
“问渔姐姐你知道吗,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城哥哥跟别的女子说这么多话了呢。”杜微微扁了扁嘴,这别的女子里就包括她,不管她怎么热情如火,她的城哥哥永远待她礼貌而疏离。
“我与城王爷只是互相合作,小丫头你不要想太多。”傅问渔没有说太多,也看不出她听完杜微微的话之后是何种心情。只是把自己的酒酿丸子推到杜微微跟前,看着她空空如也的瓷碗,看来她真的很喜欢吃这小甜点。
小丫头哪识愁滋味,却少年老成的叹着气:“要是城哥哥也愿意跟我说这么多话就好了。”然后便埋头吃着酒酿丸子了,看来她的城哥哥重要不过一碗吃的。
傅问渔一边跟这两位小朋友说着闲话,一边对花璇暗中使了个眼色,花璇会意点头离开,毕苟有些不明白傅问渔叫她去做什么,正想问的时候,傅问渔却把花泥塞到她怀里,说道:“她回来了会告诉你的。” 且把风月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