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怜南的焦虑一直到了傅品泉回门的时候仍未得到解救,当她看到方景阅拉着已盘起妇人髻傅品泉的手走进傅府时,脸上甚至连笑意都有些端不起。
傅问渔则提提裙摆热心地走上前去托着傅品泉的手:“四姐如今嫁得良人,真是大幸。”
傅品泉心里有苦是真个说不出,傅问渔是救了她一命不假,可是她在傅家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她娘亲和长姐的厉害吗?只怕以后这日子并不好过,傅问渔这一声问好,更是把她推得离大夫人和傅怜南远了些。
她说不出话来,望着傅怜南的笑容显得吃力又浮夸。
方景阅对他的这位新婚王妃倒是极为贴心,谁叫国师都说这是他的贵人呢?只见他一路小心翼翼地招呼她不要滑倒,百般温柔地替她吹茶,全然不顾傅怜南眼中的妒火要烧破天去。
“四妹在阅王府住得可还习惯?”傅怜南看不下去方景阅的呵护备至,低沉地声音压着怒意。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体贴,方景阅收回了要替傅品泉擦嘴角的手,笑望着傅怜南。
傅品泉只能点点头,眼神慌乱地向方景阅求救,如今这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住得惯就好,只是可惜了,原本四妹可是有一副动人的嗓子的,若不是大病一场,也不会失了声音。”傅怜南暗有所指。
傅品泉便更紧张,拽紧了手中的帕子连看都不敢抬头看傅怜南,今日她这正妃之位能坐多久,全看傅怜南几时去取她的性命。
“瞧瞧咱大姐把咱四妹吓得。”带着一阵香风,傅念春婀娜地过来,像是没有看见方景阅一般,弯下腰去细看着傅品泉的脸庞,好似是不知道她敞得极开的胸口衣服会露出多大一片风情似的,然后她咯咯一笑,胸前便抖了抖,方景阅一时之间看直了眼,竟不舍得抬头。
“都说嫁了人的女儿不一样,咱四妹果然比以前更好看了呢。”傅念春直起腰身,对望直了眼的方景阅柔媚一笑,“阅王爷,你可要好生待我家四妹,千万不能欺负了她。”
“二小姐哪里话,我待品泉自然是极好的。”方景阅颇是回味了一番傅念春的风情款款,侃侃而谈。
“那就好,京中都说阅王爷是个懂心疼人的,我想呀,阅王爷肯定会好生心疼我们家四妹的,您说是不是,阅王爷?”傅念春的话里全是歧义,打着拐儿地引人往邪处想,巧的就是男人都吃这一套,有便宜不占的男人,傅问渔到目前为止还只见过方景城。
“还是二小姐了解本王,二小姐若有空,可常来府上饮茶,也好一解王妃思家之情。”这话还没几个回合,方景阅便赶着趟儿地准备再与傅念春见面了。
毕苟跟花璇站在傅问渔背后直翻白眼,她们两个心眼直,喜欢单枪匹马地直来直往,哪里听得惯傅念春这般卖春的话?
傅问渔却是极喜欢听的,能把傅怜南气得脸色惨白话她怎么不爱听?
傅怜南实在听不下去这些污言秽语,将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平了平气,这才轻声笑语道:“四妹出嫁前大病了一场,嫁过去之后身体可有不适?”
傅品泉摇头。
“哦?”傅怜南最是不解她好不容易种在嫁衣上的毒药怎么会没有发作,她分明把那毒药涂在了衣服领子上,那东西只要沾上一点点便是逃不过一死才是。
方景阅知道傅怜南心中有气,但又不好在此处解释,只能说道:“王妃在府上一切都好,请大小姐放心。”
这话不说还好,越说越惹得傅怜南来气。
“说起来,若不是五妹受了难,本来今日坐在这里的人该是五妹才是呢。”傅怜南边说边看着傅问渔。
傅问渔挑了挑眉,假惺惺了半天这可终于找到自己头上了。
“四姐是能庇佑圣主的人,我却只是普通的庶女,怎么配得上阅王爷这等男子?”傅问渔可是记仇得很,前世虐杀之恨,今生劫色之仇,傅问渔都一一记着,阅王爷这等男子你可要好好活着,等自己来一一讨要才好。
方景阅仍记得傅问渔在自己床上时眼神是何等的怨恨,就好像自己与她有血海深仇一般,也记得傅问渔是如何平静地说着“你的命我傅问渔定会来取”的,到这时,他终于与傅怜南有了暂时的同一阵营,那就是对那日傅问渔的眼神令他惊心,数次想起时,仍不寒而栗,这种人还是早些除了的好。
“过几日我准备在府上办次家宴,还望傅家各位姐妹不要嫌弃都来府上作客,也好一解王妃思亲的心情。”方景阅临时起意说道。
“既然是阅王爷有约,我等自是应该前往的。”傅怜南似随口应下。
闲坐了片刻,傅怜南说要去问问大夫人是否有空,也好让傅品泉去见见,这边的方景阅说从未在傅府上走动过,让傅念春引路观赏一番府中景象,倒只留得傅问渔和傅念春两人还坐在堂中。
傅念春好奇地看着傅问渔:“五妹对阅王爷似乎多有不满?”
“二姐想多了。”傅问渔说道。
傅念春柔软的身子如无骨一般靠椅子上,软媚的声音说道:“五妹你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把四姐害得嫁进阅王府替你去顶死,二姐我也不跟你绕圈子,咱们长姐是个狠心的,我在这家中也只想自保,五妹你若是也想府中平平静静的,那就只有一个法子。”
“愿闻其详。”傅问渔看着傅念春贴过的脸,这张脸什么都好,就是脂粉太浓,妖艳太盛。
“要是没有长姐,这府中该多安静啊。”傅念春凑在傅问渔耳边说道,还呵着丝丝热气,这若是换作个男子,只怕早已血脉贲涨,难以把持了。
傅问渔转过头看她,眼中透着玩味,傅念春跟傅怜南不和这事儿她是知道的,但不曾想,傅念春已经动了要杀她的心思。
两人正对视间,下人过来传话,说是大夫人让傅问渔和傅念春同去后厢。
前面下人领路,傅问渔与傅念春跟在后方边走边说着无趣的闲话。去后厢要路过府后的花园,花园里有一个池水,这还是冬天,湖面上的冰渣子闪烁着太阳毫无温度的冷光,傅问渔在那里遇上了游园回来方景阅和傅品泉。
下人微微挪了个步子,傅品泉便与傅念春走到了一起,傅问渔看了一眼她,脸上皆是惊忧之色,看来她对这傅家也颇多惧怕。
她正想着,不知怎么的傅品泉一脚踩空就跌进了池子里!
“傅品泉!”傅问渔低呼一声,不等她叫人,毕苟已一跃而入跳进池子里!
“傅问渔,你怎敢陷害本王王妃!”还未等那边的人救起来,这边厢的方景阅已然发难。刚刚傅问渔与傅品泉两人走在一起,傅品泉靠外,临着池子,傅问渔靠内,这般看上去的确有傅问渔将傅品泉推入池中的嫌疑。
傅问渔眼光微眯还未说话,傅怜南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指着傅问渔气道:“五妹你岂可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是你自己不自爱无颜嫁给阅王爷,四妹代你出嫁你竟然还杀害于她!”
她说得有板有眼,好像她亲眼看到傅问渔推了傅品泉入水一般,傅问渔抿了抿嘴角,这么简单粗暴的陷害,真当别人是瞎子不成!
正思量间,毕苟托着早已昏迷的傅品泉浮出水面,冻得脸色发紫,声音也哆嗦:“没死,花璇,接上去!”
花璇连忙拉着二人上来,傅品泉灌了太多水已经昏迷过去,好在花璇在这种事情上极有经验,按压着傅品泉胸腔,方景阅冲上来要一脚踢开花璇,傅问渔挡在前面:“怎么,阅王爷不想救活阅王妃了?”
“本王的王妃要救也轮不到你的下人!”方景阅冷着眼光狠色看着她。
傅问渔冷笑一声:“若不是我的下人,此时的阅王妃只怕早已殒命,阅王爷难道对这位庇佑圣主的阅王妃毫不在意?”
“我怎知你的人不是下去杀王妃的?”方景城喝道。
“阅王爷,最希望阅王妃死的人,可不是我,您觉得呢?”傅问渔却不急了,笑语轻言,目光慢慢看向傅怜南,这里最希望傅品泉死的人,怕是傅怜南吧?
果然方景阅目光一扫,看向傅怜南,傅怜南满脸的无辜之色:“景阅你不要听她胡说,我岂会害了自己的妹妹!”
傅怜南看来是平日装着纯良装多了,这种话说出,她自己的脸不疼吗?于是连方景阅都不信她,看着她的眼神越发带着深意,看得傅怜南毛骨悚然。
她倒是费尽了心思,又是安排人手又是要杀害自己妹妹,却被傅问渔两句话轻易就扭转了局面。
傅问渔则是目光疑惑,这件事并不仅仅是要杀了傅品泉这么简单,她总觉得不仅仅傅怜南一人所为。
花璇忙活了半天,傅品泉总算是吐出一口浊水,悠悠醒转,方景阅连忙跑过去抱住她,她伏在方景阅怀中无声抽泣。
傅问渔松了一口气,她没死就成了,死了才是大麻烦。又见毕苟冻得全身发抖,便解了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毕苟冻得牙关打架,颤着声音说道:“傅小姐,下方有死人。”
“我知道了。”傅问渔轻点了下头。
“你不知道,下方除了死人,还有活人,活人是蛛网的杀手。”毕苟看向傅问渔的眼光显得有些奇怪。
少主竟然为了傅问渔,动用蛛网?
不等傅问渔多问一些,方景阅已抱起了傅品泉,只说今日王妃受惊不便再拜会大夫人,要带着傅品泉先回府。
傅怜南脸色复杂,像是气又像是恨,更多的是心酸,仍是强撑着点头:“惊忧了王爷和王妃,请望包涵。”
方景阅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话,想来他这个时候也能看出猫腻来了,大概是有些气愤傅家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对傅品泉动手,岂有将他这个王爷放在眼中?
到了这时候,傅问渔才有时间找一找刚才领路的下人,下人早就跑没了影,傅问渔倒是望见了站在树荫下神色安然的大夫人,她眼中写着些遗憾的味道,与傅问渔目光相接之时,那遗憾之色就更为浓重。
原来不是傅怜南,而是大夫人! 且把风月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