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正月,街上还满是喜庆的颜色,傅问渔只觉得在春日更容易犯懒嗜睡,时常抱着一卷书在院中的小榻上一睡就是半日,任茶水煮得都要烧干。
斑驳的阳光在她脸上打着细小的光圈,有一个光圈正好滑进她的锁骨里,像是舀一道明亮的光线如水放进那里。
好睡是被毕苟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的:“傅小姐,求你救救花璇!”
这两人平日拌嘴归拌嘴,但是之间的感情却是一次次生死相依里磨练出来的,花璇若不是出了大事,不会把毕苟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傅问渔自梦中惊醒,一醒来就看来毕苟直直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连忙坐起来拉她起身。
记忆里,毕苟还从未给自己行过这么大的礼。
傅问渔想过一百种傅启明会对自己用的下滥招数,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傅启明会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严叶是杜微微身边的一个丫头,她看上去很害怕,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发抖,哭得一张小脸惨白,哆嗦着嘴唇连话都讲不利索,傅问渔不得不按下心间的焦急,好声好气地说道:“你先别急着哭,先把事情说清楚,我才好去救人。”
又端了杯茶给她,让她安定下来,严叶这才喘过气来说话:“今日早上有个人给小姐送了封信,小姐看了之后特别高兴说要出门,本来我是要跟着的,可是小姐说这是她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就一个人出了门。我担心小姐出事,就跟在后面,见她进了醉骨楼,进去有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出来,而且又看到傅家三公子和阅王爷都进了醉骨楼,担心出事就要找人帮忙。”
“怎么不找杜先生?”傅问渔问道,杜微微是杜畏的妹妹,怎么说也应该找他才是,怎么找上了花璇?
严叶一听这话又哭了起来:“杜先生跟城王爷两日前就出了京,听说是有什么事要急赶着去处理,我找不到人,府里又没有个能主事的,而花璇姑娘跟杜先生两人关系不错,我只好来找花璇姑娘,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她们两人都叫傅启明掳了去,生死不知是吧?”傅问渔的脸色明显变了,低沉骇人。
严叶这么大的事不来找自己,却找到花璇,明知京中危机重重,不管是傅启明还是方景阅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花璇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她竟然敢瞒着自己!
“你是怕我在城王爷面前立了功,让杜微微不好日后争恩,所以才要瞒着我的吗?”傅问渔的眼中含着刺人的冷光,让严叶不敢与之对视。
杜微微一向是喜欢方景城,她身边的下人肯定也知道,严叶敢这么瞒着,是担心自己抢了风头吗!
她吓得又跪在了地上,哭道:“奴婢知道小姐与傅小姐无可比之处,奴婢只是心疼小姐爱慕城王少这么多年,不曾想……不曾想……”
她哭得抽抽答答,傅问渔看着却毫无怜悯,一天到晚只知道争男人欢心的女人简直是愚不可及!就因为严叶的私心,本可以早早就解决的事情如今才是真的棘手。
以花璇的武功她如果过去了这么久还没有逃出来,想来是经过了恶斗,傅启明跟方景阅定会加强戒备,再要硬闯救人就绝不可能。
“毕苟你轻功好,帮我送一封信。”傅问渔不再理会哭得可怜的严叶,转身急笔写了一封信。
“是送给沈国师吗?”毕苟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动作粗鲁,但眼中的急切却实实在在。
“不,是另一个人。”傅问渔写好信甚至来不及吹干就塞进毕苟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个名字,毕苟点头,脚下生风,用尽她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去。
傅问渔看了一眼严叶,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傅小姐你……”她凄楚地望着傅问渔。
“我会把你家小姐带回来的。”傅问渔边走边说,走到门口又停下:“我不会跟杜微微争什么男人,但城王爷能不能看得上她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等一脸惊愕的严叶回话,傅问渔急步出了门,路过前厅时,正好看到了傅怜南正与大夫人喝茶,她看着傅问渔的步伐,冷笑一声:去吧,去了也只是多送一条人命。
老规矩,傅问渔递了一枚金锭,接过面具就进了醉骨楼二楼,要了一个包厢。包厢视野极好,能将下方人等皆收于眼中。
二楼今日的人更多,看其衣着大多是富贵之人,不知道他们面具之后的脸孔是何等的狂热残忍。
中间的角斗场还有鲜血,有下人过来提着两桶水冲干净,露出干净的青石地面,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紫衣长衫走进来,抬了抬手压住喧哗的叫声。
“诸位,三年不见,在下又回来了。”他揭下面具,不是傅启明是谁!
人群爆发出一阵高昂的叫喊声,傅启明此人在别处或许毫无名声威望,但在这角斗场里却颇得人心——放眼整个望京城,找不出比他更残忍的人来。
当年他在角斗场里将一个落败的人活生生剥了皮,那可怜的人痛哭嚎叫三天三夜没能死去,最后还是一身鲜血流尽,才算是终结了这场最令人恐惧的恶梦。
方景城剥皮只是传闻,而傅启明剥皮,却是众人亲眼所见。
那些寻求感官刺激,草菅人命的贵人们从此记住了傅启明,他在这些追求鲜血和恐惧的人心里树立畸形变态的高大形象。
他阴柔的脸孔带着血腥的笑意,享受了一番这扭曲的崇拜,又戴上面具,高声说道:“诸位也知道这三年来我遍访天下,只为找一些更有意思的新奇事物,不然这京中,多无趣?”
“对!”
“好!”
人群再次沸腾高喊,傅问渔对这些以折磨别人寻乐的人们倍觉恶心。
待人声安静了一些,傅启明又说道:“好在上天不负我一片诚心,在下寻访至末族,终于寻到了几个有意思的女子,带上来。”
三个囚笼被推上来,每个囚笼里关着一个女子,这些女子大多不过十六七年华,但身体却被扭曲成各种奇怪夸张的样子,有的被半吊在空中,四肢大开绑在囚笼四个角,有的一只脚只有脚步点地,另一条腿被高高绑在囚笼上方的木条上,还有一个则是直接倒吊着,两腿分别各吊在囚笼一边。
而且她们身上的衣物少得可怜,在变形的动作之下,那几片布被撑得快要裂开,女子隐私的地方欲露不露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最重要的是,这些女子,个个都肤白胜雪,容貌美艳如花,还透着某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在这种动作,这些衣服的衬托下,只要是男人都想要冲上来亵渎一番。
“这些女子是某个神秘家族中训练出来的祭祀圣女,高贵纯洁,身姿柔软,长这么大从没有一个男人碰过她们,你们想要吗?”傅启明边说边揉捏着其中一个女子的胸脯,太过大力捏得那女子痛得哭出声来,楚楚一汪泪眼。
那些被刺激得只剩下欲望的男人高喊着“多少钱,我买了”,像是恨不得立刻冲上去解开裤腰带一般。
傅问渔别过头不再多看,这种事只有傅启明这样的畜生才做得出来。
“诸位莫急,还有好戏。”傅启明拍拍手,另两个女被带上来,脚下带着沉重的铁链,双手也被拷住,衣服破破烂烂。
傅问渔闻声看去,那不是花璇和杜微微是谁?
杜微微哭得不能自已,满脸都是害怕的神色,躲在花璇身后。花璇像是被人下了药,连步都有些不稳,身上有横七竖八的伤口,伸开双手将杜微微挡在身后。
傅启明见了只是冷笑,吩咐人将那边的三个囚笼打开,放下了那三个女子,冷笑着道:“诸位看客,本来我是想准备将这三个圣女拿出来送给各位,以谢诸位这些年不忘之恩的,但怎奈有恶人相阻,我只好一起请上来,给各位看官讨点乐子。”
他说着望了望花璇和杜微微,恶毒的想法从他嘴里变成字符:“这里既然是角斗场,几位不妨厮杀一番,活下来的,我就把她卖掉,我想,在场的各位老爷一定会好好心疼佳人的。至于落败的人,老规矩,当场杀了。”
花璇的眼前是模糊的,她被人强行喂下软筋散,一身武功在药效未解之前施展不出来,而且双手双脚被缚,更要保护现已经吓软了手脚连话都说不清的杜微微,面对着对方三人,她几乎是处于必败之境。
傅问渔心急如焚,戴上面具,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来奋力扔到花璇跟前,还未等傅启明看过来便高喊了一声:“好!”
有了傅问渔领头,场中的人开始往场内砸着各种银子金子等赏赐之物,为这场香艳的角斗呐喊助威,花璇看着发簪很眼熟,顺着落下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了戴着面具的傅问渔,哪怕她戴了面具,日日夜夜相处下来,花璇也是认得出的。
花璇心里便有了底,好像只要傅问渔在那里,她就有信心,怎么会都不会输,不会落到傅启明的手中!
捡起发簪她灵巧地几撬几松,解开手上的脚上的镣铐,没了这些束缚,凭着习武的本能和身体,至少能拖延住不少时间。 且把风月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