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接到方牧晔的电话时，方牧恩有点不敢接，任由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马上就自动挂断的时候才按下接通键。
“哥，查出来了吗？”
“牧牧，你回家里一趟吧，我们当面聊。”
“好，我带着妈很快就到了。”
碍于司机的存在，方牧恩没有多说什么。挂断电话，她把沈斯芸依然不那么丰润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希望能从妈妈这里获得力量。
方牧晔早已在门口等着了，看到沈斯芸，他险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妈……”
沈斯芸对方牧晔的呼喊毫无反应，因为在那场飞机事故中，方牧晔损伤的不仅是外貌，还有声带。
现在的声音，已经不是沈斯芸记忆力儿子的声音了。
看到方牧晔失落的样子，方牧恩心中无比痛苦，她强忍着哽咽拉住方牧晔的手放到沈斯芸的手背上。
沈斯芸顿了一下就要挣扎，却被方牧恩死死按住。
“妈，这是哥哥，哥哥他没死！”
沈斯芸死寂一般的眼底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她似乎听懂了又不敢相信地看着和自己儿子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晔……”
饶是有着钢铁一般坚强的意志，熬过很多风雨，方牧晔也为沈斯芸艰难吐出的这个字掉下了眼泪。
他知道沈斯芸这三年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折磨，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找她。
今天一见到沈斯芸，他心中恨不得把顾继臣挖出来鞭尸，对陆琛晟的愤恨也更上一层楼。
看到儿女环绕在膝下，沈斯芸的情绪更加激动了，她手舞足蹈地吱吱呀呀，想要表达自己的情感却苦于说不出话。
方牧恩早就向医生咨询过，见到沈斯芸的精神已经达到临界点，赶忙取出镇定剂给她打了一针。
慢慢平静下来的沈斯芸阖上了眼睛，即使陷入昏睡她也没有放开拉着方牧恩和方牧晔的手。
兄妹两个也不忍心把手抽出来，索性就着这个姿势说话。和妈妈、哥哥的手紧紧贴在一起，方牧恩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哥，你查到了吗？”深吸好几口气，方牧恩才有勇气开口。
方牧晔原本因为沈斯芸的到来而软化下来的线条又一次冷硬起来，他态度强硬地说：“牧牧，离开陆琛晟。”
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但方牧恩听到哥哥这么说，心中的绝望喷涌而出。
“哥……是不是查错了，是不是我们没有搞清楚。阿晟……阿晟他不会对爸爸下手的，他知道那是我爸爸啊！”
方牧恩的手在颤抖，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方牧晔想要安抚妹妹，却被她条件反射似的拍开了手。
“哥，你在骗我。你想让我离开阿晟，所以你在骗我对不对？那段录音，根本和阿晟没有关系！”
方牧晔死死地抱住妹妹，放任她在自己身上发泄、捶打。
慢慢地，方牧恩平静了下来，她的双腿发软滑倒在地上，哽咽不已。
是了，陆琛晟他都能对哥哥下死手，也能眼睁睁看着妈妈被折磨到疯，又怎么可能放过方家的顶梁柱呢。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那样的杀伐果决，从来不留余地。
方牧晔用自己坚实的胸膛给方牧恩以支撑，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牧牧，如果可以，我是最希望你幸福的那一个。可是，在血海深仇、家破人亡的情况下，你还是坚持要和陆琛晟在一起吗？”
方牧恩不断地摇着头，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她的眼睛不再明亮，雾蒙蒙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哥，是不是搞错了？那盘录音、那盘录音我也听了，根本不是阿晟的声音啊，他的声音我最熟悉了。”
方牧晔怜悯地看着妹妹垂死挣扎，他将方牧恩从地上抱起来，像小时候哄她那样颠了颠。
“牧牧，你知道爸爸是怎么走的吗？”
方牧恩愣怔地摇摇头，她只听说爸爸是病发住院治疗无效死亡的。
“爸的专属医生被陆家买通，那个医生拔掉了输氧管，眼睁睁地看着爸爸在病床上挣扎了很久死去的。到死，爸的眼睛都没有合上。”
回想起爸爸宠爱她的点点滴滴，方牧恩最后的希冀也崩塌了。
“我以为……那是顾继臣干的。”方牧恩说完，自己都觉得可笑。
她吃吃地笑了起来，对啊，那会儿方家掌权还有哥哥，顾继臣算个什么东西？如果不是陆家的帮助，顾继臣怎么能翻天呢？
“陆琛晟，是个厉害人物。早在……你们分开后没多久，他就掌管了陆家。”方牧晔难得夸赞陆琛晟一次，但却让方牧恩心中滴血。
方牧恩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上来了，她张大嘴大口大口的吸气，却好像什么都吸不到。
很快，她的脸就涨得通红，随即有点发青，双手挣扎着在方牧晔的身上乱抓。
方牧晔没想到方牧恩会反应这么大，而且他很清楚无论是方牧恩还是暮卿悦都没有哮喘的发病史。
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多想，在拍抚、放平都不能缓解方牧恩窒息的情况下，方牧晔低下头对准了方牧恩的嘴唇。
在方牧晔的帮助下，方牧恩逃过一劫。但是看到哥哥那放大的脸和嘴上的触感，让她有些羞窘，刚刚的愤怒与悲伤被稍稍冲散了一些。
“哥，谢谢你。”方牧恩知道如果不是方牧晔当机立断，也许她真的窒息而死了。
看到方牧恩恢复过来，方牧晔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拿出手帕给方牧恩擦擦嘴。
担心方牧恩因为他刚刚的举动心生隔阂，方牧晔淡淡地说：“放心，今天家里没有人，不会有人看到的。只要你和妈妈好好地，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因为这一小插曲，方牧恩终于暂时平静下来。她和方牧晔一起推着沈斯芸进屋，围坐在客厅听方牧晔仔细说这件事情。
“当初顾继臣疯疯癫癫地跑回来，说你因为误会跑出去出了车祸。紧接着公司就被陆氏集团狙击，所有流动资金都被困在了项目上。爸一时激愤，就住进了医院。”
说起曾经那段堪称黑暗的岁月，方牧晔现在已经很平静了，但方牧恩还是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浓浓的血腥味。
方牧晔不让方牧恩说话，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沈斯芸。
“因为忙于公司的事情，妈身体又不好，一直都是那个女人在医院照顾爸。等到我发现不对劲，爸已经去世了。”
方牧恩知道，那个女人指得就是柳茹兰。当初因为柳茹兰和柳飘飘的出现，家中气氛一度凝结，她与哥哥也和爸爸产生了隔阂。
可是不管怎么说，那个男人都是疼她宠她的爸爸啊！
想到爸爸去世时是怎样的痛苦，方牧恩想要流泪却已经无泪可流。
方牧恩知道，哪怕方牧晔再能干，方家的当家人也是爸爸。爸爸一去世，原本就风雨飘渺的方氏集团肯定更加动荡。
在那样的情况下，哥哥又怎么还有心力防备呢？
方牧晔仔细打量方牧恩的神情，似乎下定了决心才说：“后来，我也跟着出事了。虽然命大没死，但是却有一片飞机残骸插进我的心脏，如果再偏差五毫米，恐怕你就见不到我了。”
方牧恩顾不得悲痛，她瞪大眼睛冲过来就要撕开方牧晔的衣服。
“哥，你怎么不跟我说！”
方牧晔躲闪了一下，却还是让方牧恩看到他胸口那道狰狞的伤痕，她咬着嘴唇，力气大到咬出了血。
“哥，疼不疼？你什么都瞒着我，以为这样我就能开心吗？”
方牧晔叹息一声，他轻轻一用力，就将方牧恩揽进怀里，让她能够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希望因为这点儿事儿再影响i和陆琛晟的感情。毕竟，你们有了果果，而且也结婚了。”
在方牧恩看不到的地方，方牧晔的嘴角勾起冷凝的弧度。
这么长时间的蛰伏与忍耐，在这一刻全面爆发。他了解自己的妹妹，在这么多事情的冲击下，她就算再爱那陆琛晟，也会回到他身边的。
方牧恩此时的痛苦无人能知，哥哥的话无情地撕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她自私地不顾哥哥反对，坚持要和陆琛晟在一起，所以哥哥连受那么重的伤都不愿意和她说。
她假装两方仇恨可以相互抵消，依仗着哥哥和陆琛晟对自己的爱，试图让两方和解。
她知道只要他们还爱着她，终究会选择妥协。
可是现在，现实无情地惩罚了她的自私。
爸爸是被陆家人害死的，哥哥差点也被陆琛晟害死，妈妈在陆家的推波助澜下疯掉，方家世代传下来的产业全部被吞噬。
如果还和陆琛晟在一起，她要怎么面对爸爸、妈妈、哥哥？更无法坦然和那些伤害她亲人的人们在一起！
“哥，我要回家，我一辈子守着你好不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牧恩的心已经死了。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可她唯一爱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她的爱人，她的仇人，陆琛晟。 第一名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