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明央的眸光里有烟火掠过,那雪白的发扎着左左箐的眼,与雪一样的光茫,透亮得如同一把以光为刃的含光剑,扎入皮肤里,疼得无声无息。
左左箐缩在角落里,她紧握着拳头,眸光里寒风冽冽。
这个人,不管是谁,她都不能手下留情。
“今天算是我欠你的,他日若是可以,我会还你这一命。”左左箐抬起头,目光冷冽的落在赫连明央的身上,却见赫连明央低声嗤笑。
“呵,既然在你心中,我已是奸臣,那么我也无话可说,今日这一命,权当是你与本尊的见面之礼。不必再言其他。”赫连明央端起茶盏,隐约里透着一抹浅冷的傲气。
这是他的骄傲,这是他身为王尊,身为一个男人的骄傲。
当你失去一个人的时候,并不意味着你一无所有,也许,这意味着,是另一种全新的开始,只是,当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的时候,就需要离别,这一个过程。
“赫连王尊的这份礼确实是大,雪景不错,我自行欣赏,王尊身子盈弱还是早些回去吧。”左左箐起身要下马车,赫连明央扣着她的手腕,那俊逸的面容上苍白色一闪而过。
“怎么?连与本尊呆在一起也不敢了吗?左公子,本尊可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左左箐欲出马车的动作僵在原地,她垂眸,紧握着拳头,深吸了一口,扯出一抹虚假却完美的笑意:“哪里的事,王尊想多了,不过,既然王尊的身体如此盈弱,万一要是出了个好歹也不得了,还是我再送王尊一程吧。”她垂眸轻笑,那冷冽的笑意如同一把利刃,切碎了所有的温情与回忆。
“这才是本尊的公主殿下。”赫连明央端着茶盏垂眸轻喃,眸子里布满了回忆。
记忆如同湖面上那一弯银月的倒影,被冰严严实实的封住,马车从那冰封的湖面奔驰而过,赫连明央望了眼那冻结的月色,那湖面发出了细碎的裂纹,砰的一声细碎,湖面上所有的冰块一时间碎成了无数细小的冰粒,飘得满湖皆是。
谁取一弯上弦月来忆不何回之往事?
那一年,也是一个这样的冰天雪地的天气,她还是左府的小小姐,穿着大红色的袄衣,束着两个冲天发髻,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的奔走在雪地里,那时他年十岁,奉命出望天涯寻那里的公主殿下。
一个小球踢到了他的面前,她仰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那目光美好而单纯,只是那单纯的一眼,让他生了护她一世无忧的心思,这样的守护,即便是不被记起,也是无关紧要的。
一个貌美的妇人从府中而出,左夫人是她母亲,生得与她就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般的相似。
于是,他暗中派人给那白虞尔锦囊,让她化作左左箐的模样,替左左箐改变了容颜,许多的暗卫潜入皇宫,最后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那个时候她抱着球瞧着赫连明央,侧头轻笑:“哥哥你真好看。”
赫连明央蹲下身来,将一方玉递给她:“把这个拿去交给你娘亲。”
“这是什么?”年幼的左左箐握着手中的暖玉,颇为不解,他眸中染着轻浅的笑意:“你娘亲会知道的。”
“哦,那你叫什么?”左左箐细瞧着手中的玉,暖玉触手生温,那冻得通红的手一会就暖和了。
“赫连。”他与她平视,只觉得这样小小的孩子,他要保护着,可是他却忘记了,那个时候的他,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
“赫连哥哥,你认识娘亲呀?那你以后会常来玩吗?”她那双纯净的眸子里染着童真无假,他眸中笑意浓浓:“会……”
左左箐将手中的玉佩拿了回去,再跑出来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她站在风雪里,左夫人握着玉从府中追了出来,只是,一次都被冷冽的风雪掩盖,所有存在过的气息都被冻结。
自那日开始,所有的一切就开始变得不一样。
整个府里透着一股淡淡隐隐的冷漠感。
左左箐常常在后院去寻赫连明央,他住在一个旧院子里,虽然小,但是里面的东西却被他安排得一件不少,麻雀虽小,五脏却是俱全。
他教她武功,倾尽全身之力的去教她,不留余力。
只是,该来的日子,总会到来,左左箐身中寒毒,他用尽了大半的内力与心力才将她治活,一夜之间白丝满头。
她醒来望着他的银发,只说:“赫连哥哥,你的头发真好看。”
赫连明央从回忆中回过头来,转脸望向面容沉冷的左左箐,他轻轻抚着手中的玉佩,那玉佩里刻着一个左字。
马车在长道上飞驰,夜色笼盖了白雪,烟火渐渐的停了下来,耳旁终于只剩下了车轱辘在轮回转动的声音。
马车里寂静着,碳盆里的小茶壶煮得冒着开水的热气,左左箐垂眸望向赫连明央。
赫连明央的手摩擦着手中的玉,俊逸而苍白的面容里闪过一丝隐忍,他的身体似乎是真的不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将她救上马车,又陪着她冻了那么久的缘故。
“咳咳咳咳。”他拧起了眉,捂着唇猛的咳嗽了起来,好咳嗽的声音极其痛苦,仿若撕心裂肺。
“你……你怎么样?”左左箐皱眉望着他。
赫连明央摆了摆手,脸色苍白若纸:“无妨。”
“是不是因为我……”
“老毛病了,咳一咳……就好了。”他取出帕子捂着唇又咳嗽了起来,左左箐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个帕子,帕子被血染出了一丝红晕,左左箐有那么一瞬间,一颗心就像被一只手捏着,生生的疼。
他这样的情况,就算不下手,估计也活得不久了吧。
“游医,进来。”左左箐拧了眉,声音沉冷,透着一抹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担忧。
赫连明央诧异的望向左左箐,这样的温柔,曾几何时,在曾经,也是属于过他的,只是,到底是没有勇气,到底是太爱了,所以才会生生的错过,要如何安心,要如何才能够放下这以命守护着的爱人?
“到,左家主,您有什么吩咐?”游医嬉皮笑脸的入了马车里面,他双手放在火盆上烤,顺手将那火盆上开了的壶子取开,眸底笑意浓浓。 爷的东宫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