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是关押最高重犯之地,牢房深地数尺,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宫寒凌每往前踏出一步,就仿佛被凌迟一次。
今日他做了一个让自己都感到恐惧不已的决定,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她,可他今日不见她,往后再无相见。
白狐坐在阴暗的天牢,双眼神采尽失,面上憔悴不堪,倚靠着墙壁,散乱的头发垂在身前,看着有些阴森可怖。
“岚儿……”听到有人的声音传来,白狐僵硬的身体挪了挪,头抵着墙,眼神微转。
她以为自己如今已是心如死灰,再无任何留恋可言,可见着他的瞬间,她的鼻梁还是一酸,泪水决堤而出。
如今的他,于她,是一道深深的伤疤,只要碰上,就能让她痛不欲生。
“皇……宫寒凌!”白狐目光看着他,眼中满满的恨意,却又有着某种绝望之感。
牢房的看管兵士刚打开牢房,宫寒凌一个箭步冲了进去,紧紧地抱住她:“岚儿……我对不起你!”他的语气里全是哀求与愧疚,还带着满满的无力感。
白狐不再挣扎,她吸了吸鼻子,顿了半晌,有些嘲笑道:“皇上是来杀我的吧,我早知自己活不了了,方天琪被我害到如此地步,方大人那般巴不得我的人,怎会还留我性命。”
宫寒凌听到她语气中的自嘲与绝望,有些无力道:“你怨我吧,没能救你,什么都做不了!我……”
白狐听他毫无意义的抱怨,有些想推开他,却推不开,她语气冷然,打断他:“皇上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只是无能为力罢了,从前是,如今亦是,不是么?”
“若是可以,我想陪你一起,可我是皇上,我不能因为你,弃万民于不顾啊!”
白狐听着他的话语,没有丝毫感动,她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若是可以……呵呵,可惜,你我皆不是凡人,何况这世间的凡人都有许多事是无可奈何的,更说你我呢!”
宫寒凌听着她语气中对他的不屑,心狠狠地揪了起来,看着她道:“你可知我如今听你的这些话,想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心如刀割,生不如死!”
“呵……”白狐听他此言,冷冷一笑道,“皇上是此刻才有这种感觉吗?这样的日子,臣妾都数不清过了多久了!”
她的目光飘向远处,扯出抹凄惨的笑容,仿佛在回忆一场漫长而又痛苦的恶梦……
“皇上可知我曾经受冤于方天琪的日子,皇上对我不闻不问;禁足三月的毓宁宫,每日坐在东亭处对皇上的苦苦等待,殊不知皇上根本就不会来。听闻贵妃身孕的时候,我心如刀绞,得知被打入天牢之后的心如死灰……”
白狐泪眼模糊,有些自嘲道,“怪我从前太过依赖,信任于你,以至于你后来的每一刀捅在身上都能生不如死!我爱你,给了你能如此惨重的可以伤害我的能力……”
宫寒凌看着她,眼中有水泽渐渐泛出,声音哽道:“对不起,辜负了你的深情,未能好好待你!”
白狐蹲在地上,有些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目光散散道:“若是从前你说这些话,我定会感动,欢喜不已,可如今……呵……什么都晚了!”
宫寒凌有些无力地垂下欲抓住她的手,不防袖口中的一枚小小的药瓶掉在地上。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白狐看着地上的药瓶,一副了然的模样,浅浅一笑,“听闻鹤顶红死无痛苦,你也知我怕疼得很,倒是多谢你了!”
宫寒凌双手有些抖,呼气越来越不稳,手贴了贴她的额头。
食指一钩,拨着她额上的青丝,鼻子又是一酸,这是从前他喜欢对她做的事,可往后再也没有机会了,过了今日,他们将阴阳相隔……
白狐有些可笑地看着他,转了转身道:“皇上走吧,我会喝了它,见了死人,总是不大好!”
“嗯!”宫寒凌转身,语气哽咽,脚步虚浮不稳,有些蹒跚的向外走去。
两人转身的那一刻,脑海,心中回忆,悲伤……各种思绪画面紛涌而来,那些从前欢笑的,痛苦的,仿佛一缕青烟,随风而逝,那些曾经无数次的彼此背离,今日将是最后一次。
宫寒凌自阴暗的天牢里出来,刺眼的白光照的他睁不开眼,牢门前的侍卫见其出来,忙行礼,在外等候多时的李荣见他气色不大好,忙过来扶住他。
走出天牢一带,管事的小官大抵明白了情况,应景地在后面扬着嗓子喊了句:“白狐皇后殁……”声调拖得老长,像勾魂的阴差。
宫寒凌听到后面的声音,脚步一滞,整个身子一僵,目光望着前方,满眼空洞,两行清泪就那样流了出来。
只觉头越来越重,而脚上却毫无力气,仿佛被定在了原地,怎么都迈不出去……
“岚……儿!”最后一个字音还未喊全,宫寒凌一口鲜血“噗”地一声吐了出去,脚下一软,再支持不住,双眼一黑,整个人直直地往下倒去。
“皇上……来人啊!皇上……”李荣扶住他,急急地朝周围喊道。
宫寒凌闭了眼,只听到了最后一点沉沉的脚步声匆匆而来……
“白狐皇后殁……”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宫中各处,转眼传到了毓宁宫。
正替收拾白狐东西的于枢听到外面传来的消息,面容瞬间讲住,手上一抖,装着脂粉的小盒咚地一声,掉在地上,滚着散了出去。
她愣了片刻,脑中仿佛有什么炸开了一般,有些艰难地迈了一步,而后冲出房门,嘶哑地喊道:“娘娘……娘娘……”
双脚快而不稳,于枢直直的自台阶上滚了下去,磕破的膝盖瞬间渗出血来。
她有些疯癫地抓住一个正路过的丫鬟,吼道:“没死,没死……呵呵呵……你告诉我……没死对不对……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啊!”
“不是已经废除了身份,为什么还不放过,啊……”她痛苦地砸着自己的头,有些失控的哭喊道。
“皇后娘娘是在天牢中,被皇上亲自送上的鹤顶红赐死的!于枢姐姐,还是安己吧!”丫鬟看着她一副半疯的模样,有些心疼地安慰道。
于枢看着她,眼睛圆瞪,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艰难地爬了起来,提着衣裙,推开了那个丫鬟,一跛一跛地向外跑去…… 爷的东宫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