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叶萧这话说得有口无心,什么大人物不大人物的,干他什么事?
要不是没话找话说,叶萧都要忘记“老王”这个称呼了,无外乎是红绸巾、矮光头、黑人口中一提罢了。
女道士神情却无比地认真,带动得叶萧不由得正了正身子,专心听了起来。
“老王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了,他的传说在比奇城却无人不知道……”随着略带点暗哑,久听磁性十足的声音娓娓道来,一个励志无比的故事犹如画卷,徐徐展开……老王还叫小王的时候,他作为奴隶被人用五个铜板的价钱卖给了矿主。
同样的一群“五个铜板”在皮鞭和冻饿下走出盟重省,走到比奇城时候,已是十不存一。
后面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他都在比奇城外尸骨与矿藏一样丰富的矿洞里没日没夜地劳作着。
他脸上永远带着笑,再繁重的劳动也不能抹去笑容半点。
他有用不完的精力,但凡有点空余的时间,就会看到他的身影在矿区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面前出现。
他不高大,不有力,却是无数佝偻着身子一辈子都直不起来的矿工们,在一片漆黑日子里,惟一的希望与光明,恰似在百丈深的矿洞天坑里,仰天所见的天光。
多年以后,小王成了老王,他走出了矿洞,执掌着整个比奇城里最大的帮派,一样满脸带笑,跺一跺脚,比奇城也要颤动几下。
有人要叫他老大,老王摆手,笑着道:“老天之下,谁比谁大?没有人比你大,叫我老王好了。”有人跪着磕头拜谢他的大恩,老王当场跪下把头磕了回去,正色道:“那么深的矿坑,我们都能爬出来;那么重的矿石也压不弯的膝盖,永远不用跪任何人。”有人被比奇城里的贵人抢去了媳妇,咬着手哭泣不敢反抗,老王走到他面前,先是一巴掌打过去,再一只手搀起来,道:“他们是城里的肉食者,我们只是矿下的匹夫。他们吃肉而高大,我们被矿石压得矮小,但那又怎样?
肉食者高出一头,那便砍下他的头,且看他如何高高在上!
匹夫虽鄙,亦可逆袭。”于是,比奇城外便有了最大帮派:匹夫帮。
于是,老王的传奇,是活生生的匹夫的逆袭!
……“呼~”叶萧和女道士,齐齐呼出了一口浊气,忽然就觉得,之前的意外也好,尴尬也罢,一切不自然,烟消云散。
三分是熟络了,更多却是被老王的传奇给震撼了,回头再看,两相比较,那些东西又有什么值得在意?
叶萧微微闭上眼睛再睁开,恍惚间似看到一个老人满脸笑容,佝偻着矮小身躯,行走在陋巷里,两侧是一个个老弱在感激地行礼……女道士平静了一下,补充道:“老王的匹夫帮这些年扩张到遍及玛法大陆,除了最西的白日门,最东的沙巴克,无所不在。”“帮中皆是底层,全为匹夫,为老王马首是瞻,登高一呼,天下板荡。”叶萧赞道:“真是大人物。”他依稀在这个老王的身上,看到了山海主等一批人的影子,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江山又代有英雄出,过去的终究过去,现在玛法大陆各族舞台的最高处,活跃着一批当代的英雄人物。
莫名地,叶萧心中一阵激荡,就想赶紧结束海门城的所有,踏上前往比奇城的道路。
不再仅仅是为了去寻找老道士的背影,而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登上这个玛法大陆的最高舞台,看一看那些中流击水的风云人物。
一瞬间的功夫,如有种子种下,恰值春分,雨水浇灌,温暖和煦,于是抽出嫩芽,想要与那些弄潮儿并肩的心在茁壮成长,节节而高。
叶萧浮想联翩,耳旁是女道士在说黑人应当是老王的匹夫帮在海门城扶植的力量,不然红绸巾他们不会拿老王来压他。
只是黑人的行为,明显又不是出自老王的意志,这里面应当牵扯着别人的影子等等。
叶萧“嗯嗯啊啊”地应着,一字不漏,又一字不曾挂心,这不是他感兴趣和在意的事情。
与之相比,有另外一个事情,他更加地感兴趣,好不容易等到女道士分析结束,叶萧终于找到机会插口问道:“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女道士踟蹰了一下,在海水温泉里晃荡着小脚,仿佛两艘小白舟,再抬起头来嫣然一笑,道:“我叫明月,明月的明,明月的月。”“啊~”叶萧有懵圈的感觉,第一反应是想问这世上有姓明的吗?后来想想不太礼貌,磕绊了一下,才干巴巴地道:“这个名字好特别。”明月站起来,从怀中取出一条锦帕,拔足出水,轻轻地擦拭,一边道:“是不是觉得不好?”“哪里?”叶萧怎么能承认,随之站起来,言之凿凿地道:“很好听的名字。”的确好听,明月当空,月明星稀,能从中咀嚼出一股清冷香味来。
说话的时候,叶萧不自然地扭开头,觉得无论姿态、动作,皆美丽得晃眼睛。
耳畔,明月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好听如何,不好听又如何,赤月降临,明月何寻?”“嗯?”叶萧分明从明月的语气里面听出来一种责任感、使命感,诸如此类他觉得很陌生的东西。
下意识地回头,他看到明月已然穿好了鞋袜,金丝织锦的手帕落在水中舒展开来,一点点地吃水,缓缓地下沉。
一如古船深处的氛围,为一种沉沉的东西所笼罩,紧张尴尬,言笑无忌,皆被压了下去,沉入水底。
“叶萧,你很快就会知道,赤月降临是一件关系到整个玛法大陆各族存亡的事情,战争,就要来了。”明月挥了挥手,蹙着眉头,又昂着头,略带暗哑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与坚决:“现在他们还在寄望于别人,还在蒙蔽着世人,这是不对的,我们要改变,要唤醒,不能再睡下去。”叶萧咽了口唾沫,很想问一句“他们”是谁,又在“蒙蔽”着什么?可到了嘴边,便连同唾沫一起咽了下去。
本能地,他感觉到天黑了下来一般,这貌似是一件挺沉重的东西,舌头一卷,到口的话就变成:“那个啥,明月啊,我饿了,我们不如想想等下吃什么?” 攻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