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王倬沙哑着声音大笑,只是气息渐渐微弱,近在咫尺下几乎都听不清楚。
迪迪等人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叶萧,没想到他凭着这点线索就能断定王倬行踪,并且还真的守株待兔地守到了此獠。
“死在你手上,倒也不冤枉了。”王倬笑罢挣扎而起,反手背后“嗤”地一声拔出了法剑扔到了叶萧脚下。
紧接着,王倬艰难地在地上蹭着,盘坐起来,背靠在一株枯木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一番折腾,王倬所做的无非是从狼狈地匍匐在地上,变成了正襟危坐,双手自然地垂落膝盖,竟是颇有几分风仪。
这是死也要死得有仪态吗?
众人望向王倬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此贼固然可杀可恨,却也的确不是一般等闲。
叶萧目光落到脚下法剑上,只见得剑身光亮如新,不曾沾上半点鲜血,王倬拔剑的地上一样不曾有鲜血滴落。
王倬体内的血,竟是燃烧得干干净净,一滴也无。
这样,竟然还活着?
不过拔出法剑的同时,也意味着王倬死定了。
若是不然,他早就将剑拔出了,不会忍耐着非人的痛苦一直到现在。
场中一时沉默了下来,所有人脑海里面尽是王倬艰难地一蹭一蹭地在草丛中前行的模样。
如此情况下,王倬竟然还能逃出生天,还能在察觉到丢失了木雕后原路返回寻找,简直非人。
好在,再是非人,终究是要死了。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叶萧淡淡地问道。
王倬依然保持着双手垂在膝上的姿态,笑道:“因此而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求?”“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死在你的手中,不知可否?”到了如此地步,王倬依然桀骜,只愿意承认是为了木雕为了心中所爱而死,而不是因为输了而亡。
即便是死,也只愿意死在叶萧这个战胜过他的人手中。
“可以。”叶萧俯身从地上捡起法剑,在手中掂量着,若有所思地道:“王倬你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你这个死法,倒让我想起了我家老头子当年的一句教诲。”王倬血肉模糊的身体在不住轻微地颤抖着,连保持坐姿都做不到了,只能全部倚靠在身后枯木上,一开口却还保持着风度:“愿闻其详。”叶萧背身踱步,悠悠地道:“我家老头子说:当你把一个女人当成了全世界,你就丢掉了全世界,还要搭上你自己。”“一如你王倬之陨!”叶萧话只说了一半,更是深深地怀疑这话是老头子从哪里抄来的,不像是这个不着调的老道士会说的。
他自然更不会告诉王倬,老道士痛心疾首地说出这番话的原因是拖欠嫖资被赶了出来。
叶萧话音落下,掂量着法剑的手向后一抛,法剑在空中旋转着,寒光一闪,如流星坠落,“噗嗤”一声,法剑自王倬的头顶插入直没至柄。
这样的伤势,没人能够不死。
王倬却一时还不得死。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用求恳的目光看着重新转过身来的叶萧。
叹息一声,叶萧另外一只手一抛,木雕翻转着,掉入了王倬怀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王倬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脑袋一歪,就此气息全无。
王倬,死!
“总算是死了。”叶萧耸了耸肩,有一种大石头从肩膀上卸下去的轻松感觉。
自他踏出白日门城那一天开始,王倬就如幽灵一般,不住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此人强大、邪恶、癫狂,又枭雄之姿,一时之选,委实是叶萧生平所遇的第一大敌手。
现在,这个好像怎么都杀不死的敌人,终于真真正正地死在了面前。
王倬之死,就像是一个休止符号,一个见证,叶萧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不同了,成长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艰难地征服了一座座山峰,站在巅峰处固然疲惫不堪,却又豁然开朗般地升华。
“哎呀~”叶萧感慨过后,忽然怪叫一声,懊恼地对明月道:“我忘了,那是你的法剑……”“要不,我把它取出来,洗干净再还给你。”叶萧这话刚出口,迪迪就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条件发射了都。
果不其然,下一刻,叶萧的目光就转了过来,不用他开口,迪迪用牛角去想也知道定然是那句:迪迪,看你的了。
可怜的牛魔人都准备认命地上前了,明月忽然摇头,摆手道:“不,不用了。”“王倬其人,也算是一代枭雄,就让这把法剑留下来,给他陪葬吧。”迪迪顿时松了口气,叶萧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明月所言,正是叶萧最后时刻将木雕抛回的原因。
不说敌我,王倬其人,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对手。
“那就……这样吧。”叶萧转过身,再不看枯木下干瘪的王倬尸体。
兴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道雷电劈落下来,连枯木带王倬尸身,一起燃成一把篝火。
与此同时,因为王倬的突兀出现而耽搁的离别,终于要到来了。
沉默片刻,叶萧洒然一笑,带着迪迪,带着昭昭,冲着明月,冲着雪舞,拱手笑道:“就此别过。”“只要活着,终会再见。”话音刚落,叶萧掉头而去,再不回头。
迪迪与昭昭,亦步亦趋,一步一回头,渐渐地走得远了,看得模糊了,分不清楚是别情模糊了眼睛,还是已离得遥远。
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少年踏上冒险的路,却怎么也不习惯离别。
正因为如此,叶萧不敢回头。
目送着叶萧的背影远去,雪舞登上鸣珂号,却久久不曾起航,只是在心里说:“公子,雪舞在狐月岛上等着你。再见时候,你会跟我讲后面的故事吧,那些,我没有能参与的故事。”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晶莹的泪滑落下来,在雪白的甲板上砸得粉碎。
不远处,明月收回了目光,调转了头,自语出声:“叶萧,我们比奇城见!这,只是开始。”太阳好像也不愿意看到分别的景象,飞速地爬升得高高的,这样就可以不看见。
从正午,到午后,再到傍晚……叶萧指使着迪迪扎下营来后,两兄弟躺下去,骨架都要散落的时候,叶萧才猛地想起了一个事:“迪迪,咱家大黑呢?” 攻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