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结巴。”“是她!”“这是她的声音。”叶萧下意识地要强撑起身体,却不能够,脑袋只是抬起了一个拳头的高度,就无力地跌落下去。
跌入了一片柔软。
叶萧眼前一黑,好悬没又昏迷回去,等眼前清明起来,入目的是昭昭在正上方担忧无比的神情。
好吧,他还是头枕着昭昭的大腿。
从叶萧昏迷着被迪迪捞上鸣珂号开始,他的后脑勺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上好位置。
叶萧叹息一声,不再勉强自己,而是扯了扯嘴角,对着围拢过来满脸担忧之色的同伴们露出了一个安慰笑容,示意自己没事。
随后,他抿紧了嘴唇,耳朵一抽一抽地,竭力地在捕捉着随风而来的飘渺声音。
声音是破碎的,飘忽的,经过海风的洗礼,它们混入风的呜咽声,海的呼吸声里,是那么地难以分辨。
叶萧便分辨不出,到底是刚刚醒来的幻觉,还是强大执念扭曲了风的呜咽声?
好半晌,叶萧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笑,自语出声:“是了。”“我早该想到的。”他的耳朵不能清晰地分辨,但叶萧的理智却清楚地告知他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忘记什么事情了。”叶萧的笑容愈发地苦涩。
在堪堪昏迷过去前,他就依稀觉得似乎忽略了什么事情?
那个被忽略的事情原本被源自为海门城人报仇的执念,被敌人带来的强大压力所掩盖。
在一切结束后,便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出来,只是当时叶萧的状态差得无以复加,这才一时无法把握住它。
此刻,一切如清泉般在叶萧的脑海里面潺潺地流淌了过去。
“小结巴纵然是山海主的后人,也没有道理能轻易地指挥那么多的海贼力量。
名不正,则言不顺。
能指挥山海遗部的,只能是新的海之主!”叶萧不由得握紧拳头,指甲深入掌心软肉而不自知。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没有代价的。
获得海之主的身份与荣光,就要承担它的责任与压力。”叶萧不知道山海约法的具体内容,但他很容易地就判断出了个大概,非如此,不足以解释为什么胜利在手,小结巴却不在身旁,只能遥遥地托付给海风心里话。
“那个啥,哥,你是俺亲哥,俺胆子小,你可别吓俺。”“也别再昏过去了,这有一个还昏着,船舱里也昏着一个,上岸时候俺抱不过来。”迪迪磕磕巴巴地说着,绞尽脑汁想要再说点什么分散叶萧的注意力。
叶萧只是在昏迷醒来后听了个片言只语,支离破碎,迪迪他们可不同,他们听得真真的,切切的。
“你个憨货。”叶萧睁开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笑着道:“你昏我都不会昏,还有,你要昏的话一定是饿昏的,起开的,肚子里跟打雷一样。”迪迪被叶萧笑骂着,憨憨地一手摸着脑袋,一手捂着肚子,一颗心稳稳地落了回来。
会骂人,会笑话人,这就没事了嘛。
至于肚子里面饿得打雷那都不算事,迪迪压根就记不起来有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谁顾得上这啊。
这么片刻休息下来,叶萧勉强攒了点力气,在迪迪搀扶下,终于从昭昭的大腿上起来,扶着迪迪的胳膊眺望向碧萝河出海口方向。
此刻,朝阳初升,波光粼粼,纵然还有乌云盖在头顶,却遮掩不住远眺的目光。
远方的海面上空荡荡的,遮天蔽日的船帆不见,黑压压如城的舰队不在,叶萧向着更远更远的地方竭力地远眺,依稀间只能看到有片帆高举,只露出一个头儿来,须臾之间沉入了水平线。
就当它是船帆吧。
叶萧的目力不足以支撑他分辨出来,那到底是远去的船帆,还是远在天边的云儿落入眼中臆想而出的模样。
他扶着迪迪的臂膀远眺了多久,小伙伴们担忧的目光定格在叶萧的脸上便有多久。
好不容易等叶萧回过神来,看到他们脸上浓郁得化不开的担忧之色,哑然失笑道:“放心吧,我没事的。”迪迪一下就信了,揉着肚子想喊饿。
明月、雪舞、昭昭三人可没有他这么把叶萧的每一句话都当成真理,异口同声地追问:“真的?”她们不相信。
身为局外人,只是一联想,一设身处地,感性的女孩子们自己就悲伤得无法自拔,好像带入了隔海相望的两人,因为责任与宿命无法在一起……想一想就悲从心里,身为当事人的叶萧怎么会没事?
看着她们脸上写满的“我不信”,叶萧有啼笑皆非之感,不太有中气地大笑道:“你们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在强颜欢笑?”明月、雪舞、昭昭,三女齐摇头,坚决否认:“没……没有……”偏偏每个人同情无比的目光,怜惜无比的神情,就差在额头上写着:“就是这么想的”。
“好吧。”叶萧以手捂额,叹息道:“你们在想什么呢?”“她不能上岸,我还不能下海吗?”“真的想相见,办法总比问题多。”叶萧摆了摆手,一副服了你们的表情。
“啊~”三女齐捂嘴,再低头,给自己笨哭了。
一声“我怎么没想到”差点就脱口而出。
沉浸在那种无奈,那种黯然神伤,那种宿命悲哀里面,她们还真没想到其实还能这么做。
在明月等人露出恨不得钻进甲板缝里的羞赧之色时候,叶萧反倒是沉浸下来,在心里对自己说,也是对小结巴说道:“等我们处理好自己的事,我会去找你的。”“等我!”叶萧一念及此,目光所及,是最东边朝阳破开阴霾的辉煌。
纵然当前,头顶,是乌云弥补,亦不能掩盖远方的光明。
前路,是光明的,一切都会好。
“我们走吧。”叶萧转过身来,笑容灿烂,一如朝阳般干净,耀眼。
鸣珂号掉头,背对着大海,重新向着海门城深处驶去。
这条激烈了一整夜的河道,此刻是如此的沉静,安静得就像离别时候的沉默,两岸犹自未曾熄灭的大火,仿佛是一只只高举着的大手,在挥舞着告别。
孤帆远去,逆着碧萝河向着上游去,前方是——玛法大陆,比奇行省 攻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