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叶萧脑海中有一幕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的场面,在不住地浮现出来……“太吵。”“还是吵。”邋遢的老道士一手挖着鼻孔,一手沾着酒水,随手在空中书写了一张符箓,喝一声“去”。
符箓大放金光,化作一道金虹轰入阿金纳灵魂的核心处,于是整个世界清静了下来……老道士也罢,他对面的黑袍人也罢,乃至于庞大虚影一寸寸在嚎叫中崩溃的阿金纳也好,全在叶萧的脑海中淡去,惟有一张金符熠熠生辉。
“有可能吗?”叶萧在自问着,此前所见种种,一幕幕水落石出般地从记忆中浮现出来,不住地排列组合,像极了他小时候常玩儿的一种游戏。
游戏很简单,选几幅图,十之八九都是门神、灶君啊之类容易找的,拿剪子剪成一堆碎片,再将好几幅图的碎片混杂在一起。
小小道士和小小结巴就着那些碎片,蹲着拼图能玩儿一整天。
从小到大玩这个游戏,叶萧没有输过,一次都没有!
只是转眼功夫,记忆中浮现出来的一幕幕碎片飞散开来,无关的全部隐去,只留下他凭着本能觉得重要的,“轰”地一下拼在了一起。
——阿金纳嫌弃小白的躯壳肮脏,不是他的血脉,小白压根就不是阿金纳转世和血裔。
——小白在虹魔教中是圣子身份,他是能感应和沟通阿金纳散于天地残魂的存在,而且是其中最强的。
——既不是转世,亦不是后裔,小白凭什么做到这一点,他与阿金纳残魂的联系是什么?
——阿金纳刚刚说过,金符隐没无踪,始终封印着他,又找不出来,无法毁灭……“轰!”叶萧浑身一震,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在他内心深处响起:“有可能,太有可能了。”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有前所未有的紧张,拼命地想着有什么能支持他的想法。
小道士的判断如果错误,压错了注,最后一丝脱困的可能就会从手指缝里溜走,压上的是他、小九、迪迪、大黑加在一起的性命。
忽然,自家爷爷那张不着调的老脸出现了叶萧脑海当中……“娃儿,你说藏东西要怎么藏别人才会找不到?”老道士穷极无聊,于午后晒着太阳,拎着脑袋一点一点正犯困的小小道士说话。
小小道士困得眼睛缝都找不到了,迷迷糊糊地道:“藏东西啊,要像将水藏入大海里,把沙子藏进沙滩里面一样。”“啊呸,听着好有道理的样子,我问你,是不是隔壁老王教你的?”老道士嗤之以鼻,擤出的鼻涕都飞出了十几尺那么远。
小小道士脸红点头,还真是隔壁老王教的。
“嘿嘿,那我问你,隔壁老王为什么偷吃别人媳妇儿还生了一个娃的消息都藏不住,全白日门城都知道了。”小小道士无言以对,现在白日门城骂人偷人都不明说,全阴阳怪气地说瞅着你家儿子像隔壁老王,可见老王的名声有多臭。
“呶,娃儿你看,这有一枚银币。”老道士把他准备用来买酒的钱来拿出来在小小道士面前晃荡了一下,放在小小道士手心里,问道:“如果你要藏它,要藏在哪里?像隔壁老王说的那样,那不是要藏到钱袋里去,别人连找的功夫都省了。”“那要藏在哪里?”小小道士眼睛扑闪扑闪的,全是求知欲的目光。
“嘿。”老道士得意地一笑,道:“当然是藏在别人绝对不会想到去找的地方了。”午后温暖的阳光让他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候就找不到小小道士的身影了,耳中听到“噗通”一声从茅房里传来。
“该死,我的酒钱。”老道士惨叫一声,看到小小道士蹦蹦跳跳地回来,颤声问道:“娃儿,你把爷爷的酒钱藏到哪里去了?”小小道士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藏到爷爷你绝对不会伸手进去找的地方啦。”老道士眼前一黑,好悬没气晕过去,觉得脚趾头疼,那是自己搬石头砸的,怒道:“你……你好……”小小道士的脸又弄了,低头谦虚:“爷爷,我没你说的那么好啦。”他满脸天真与崇拜,脆生生地道:“是爷爷教得好。”“我不是在夸你!”“嘭”地一声,气急攻心的老道士仰天便倒……“藏到别人绝对不会去找的地方吗?”叶萧将自己代入进去想:“如果我是那个画金符的人,要让金符留在封魔谷永镇阿金纳,又得让虹魔教和阿金纳永远也找不到,那要把它藏在哪里呢?”“刷”地一下,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到了小白的身上,恍然大悟。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我如果是那个人,我会把金符打入鬼豚族人的血脉里,鬼豚族不族灭,从封魔谷里消失得干干净净,那么金符将不住地在鬼豚族人的血脉里流转着,永远镇压着阿金纳。”叶萧在得出这个猜测的同时,隐约明白了小白身上的异状是怎么回事了?
小白能凭着心中一股意念反抗阿金纳的控制;他在濒临死亡的时候,突然冒出希翼的目光……“是了是了。”“小白压根就不是什么阿金纳的转世,猪头人长得像猪但并不是真猪,他们会误会,完全是因为小白是金符的载体。”“论及与阿金纳灵魂的联系,有什么能胜过永镇阿金纳的金符更强的呢?”叶萧脑海中无数念头瀑布般地冲刷而下,说来话长,当其时不过一瞬而已。
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眼前着就要找回自己心头精血与力量的阿金纳都没有耐性再等下去。
他疯狂地大笑着,整个藏宝室在笑声中晃动着,仿佛随时可能坍塌下来:“桀桀桀,看来你是想死了?”“那你就去死,你们都要死。”“吾再将你们炼制成吾的心傀儡,一样能取回吾的力量。”“现在,去死吧。”阿金纳狂笑着、咆哮着,无数暗红色气息从心脏上升腾而起,震荡着空气化为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声。
上天在心跳,大地在搏动,虚空在战栗,无法言述的恐怖力量降临下来,笼罩在叶萧等人身上。
“啊~”叶萧惨叫出声,只是一瞬间他的心脏蜷缩到婴儿拳头那么小,再膨胀至迪迪拳头那么大,剧痛侵蚀着意志,恍惚间似能听到一个声音在脑海中重复:“放弃吧放弃吧,这么痛苦不如放弃吧,成为阿金纳的心傀儡就轻松了,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再痛苦了。“不!”叶萧整个人都要弓成是虾米,咬破了嘴唇大吼出声:“动手!”现在能动手的,只剩下他与小九了。
“嘭!”叶萧手中核心符箓湮灭,符文放出白光悬浮在面前。
霎时间,整个藏宝室中充盈的明黄光辉似有主心骨,在潮汐般地起落,在漩涡般地涌来。
“去!”叶萧艰难地伸手向着阿金纳一指,无尽的明黄光辉决堤般地涌去。
他似乎能听到身后传来天池水破开洞口,倾泻而下涌入的怒吼,能看到明黄的光浓郁如液体,向着阿金纳的心脏拍去。
与此同时,小九纤细身子猛地后仰,在腰杆几乎要地面平行的时候,再猛地反弹而起,借势将斩马刀一掷而出。
“撕拉”裂帛一样的响动,空气为之撕裂,叶萧只能勉强看到一道白光如电射去,要将阿金纳的心脏狠狠地斩破。
明黄光辉拍出的大浪,小九的斩马刀,几无先后之分地杀至。
“哈哈哈~哈哈哈哈~~”“吾沉寂多年,落魄如此,连小儿辈都敢拿过家家的手段来对付吾,真是离开得太久太久了。”阿金纳在感慨,在戏谑,一股暗红色的气息从心脏中喷薄而出。
在那一瞬间,这颗石化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
就一下!
下一刻,无形的气浪磅礴地爆发出来,先与汹涌而来的明黄光辉对撞,两厢湮灭,余波扫到罢了,斩马刀上灰蒙蒙的气息蔓延,瞬间无力地跌落下来。
叶萧的心中,猛地一沉。
小九远不是对手,明黄光辉在阿金纳不肯前进一步的情况下,也是白扯。
他虽然看到只是一跳动,一喷薄,阿金纳的心脏表面就覆盖上了一层死灰色,好像石化又在抬头,它随时可能重新变成石头砸到地上去。
“可是……”“……没有时间了。”叶萧狠狠地抬头,心中有警钟长鸣。他知道无论阿金纳消耗有多大都没有用,只要再来一次心脏跳动,他与迪迪、大黑的胸口上就会多出一个大洞,小九浑身骨头都会被震成粉碎,压根没有还手之力,差距太大太大了。
“只能拼一拼了。”叶萧支撑在地上让自己不跪倒在地的手,悄无声息地颤动了一下,有一道微不足道的火蛇电射而出。
这股力量太弱太弱,弱到压根引不起阿金纳的警觉,在小九的斩马刀眼看就要落地时候,间不容发地撞在了上面。
它是如此地微弱,只是稍稍改变了一下斩马刀坠落的方向,从笔直掉落转为斜斜地向着小白飞出,便无力地消散了。
这,就足够了。
斩马刀旋转着,锋利的刀刃从小白上方擦过,斩断了连接在他身上的暗红血管般的东西,再“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上面的灰色蔓延着,在落地瞬间就断成了几截。
“你……”阿金纳的狂笑声戛然而止,发出了一声惊呼。
小白的身体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像极了人死之前最后一次呼吸与痉挛,然后——异变突生! 攻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