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婳儿迟疑片刻后,朝郝溢庭走去。
郝溢庭指了指前面放的凳子:“坐吧。”
“你想问什么?”宁婳儿站着不动,凭什么他说什么她就得照做?
郝溢庭挑眉,“让你坐下,废话那么多。”
宁婳儿转身拉了凳子靠后了些,又用他扔地上的布把凳子擦了个干净,这才坐下。
她今天衣服是藕粉色的,蹭上一点儿灰都能看见。
“说吧。”她微微扬了脸子,眼神傲娇。
郝溢庭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目光审视的落在她脸上,低声问:“为什么要骗我?”
“一个女孩子出门本就是件很危险的事情,那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对一个陌生人老实巴交的把自己身份和盘托出?你这么问,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啊?”
宁婳儿说得理所当然,第一次见面的人,谁会在说实话?
郝溢庭看了她两秒,对她的说辞居然从反驳,细思觉得她说得还挺对。
“你不乖乖呆在家跑码头去做什么?”郝溢庭又问。
她不从天而降,出现在码头,他也不会莫名其妙撞见她,以至于还……
“玩呀,难道我出门玩也不行?”宁婳儿下巴微微一抬,拉了脸子反问。
郝溢庭败下阵来,面色一时间很难看。
因为他忽然发现他根本问不出什么答案来。
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所希望的背道而驰,坐在钢琴上陷入沉思,久久没再说话。
宁婳儿等了很久不见他出声,脑中回想了下她过来的路,然后起身就走了。
拉开门时小心的回头看了眼郝溢庭,本以为他没发现,可一回头却跟他墨黑目光对撞,宁婳儿心下一空,当即在门口站了站,支吾了片刻,张口解释。
“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郝溢庭沉着脸,低声问了句:“就那么想回到他身边去?”
宁婳儿歪着头细想他这个“他身边”的他是指的谁,同时不解的朝里面望。
郝溢庭轻笑:“他都能当你爹的年纪了,你真甘心?”
宁婳儿当即恍然大悟,哦,原来郝溢庭说的是他父亲啊。
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嗯,我先走了。”
郝溢庭双手贴面,眸色暗沉沉的。
疯狂的想找到她,现在她出现在了眼前,却只能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吧,于他,于她,都好。
宁婳儿进大厅时郝溢鸣又出现在她面前,宁婳儿瞟了他眼,绕开人往里走。
郝溢鸣跟在她身边,低声提醒:“爸问过你几次了,别再乱跑了,小心郝总发飙。”
郝粤天为人严肃,郝家上下谁见了都敬畏三分,郝溢鸣性子爱闹,大概还没走出校园的原因。但在他父亲面前,性子都收敛了起来。
宁婳儿也怕郝粤天,郝粤天在她心里,那就是长辈的存在,怎么着都无法让她自然平等的相处。
一靠近郝粤天,宁婳儿浑身都绷紧了,局促不安。
“来,坐过来。”郝粤天侧目,看到小儿子带着宁婳儿过来,目光柔和了不少。
他对她招手,时刻候着的管家赶紧挪了单人沙发卡在家主旁边,然后恭敬的请宁婳儿坐过去。
宁婳儿出现,在座人都安静下来,目光齐齐看过去。大家面上都带着宽和的笑,可心里却多少都有那么点儿不耻。
那就是个小丫头,生得确实好看,可……
在座几位年长的叔伯姑婆家,哪家都有儿女,最小的年纪都跟这丫头一般大。
也不能说这丫头就是攀龙附凤的,宁家当年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几乎跟郝家平分秋色,直可惜错了一步,之后节节败退,宁家掌权的又没郝家这位爷有能力,无法力挽狂澜,才沦落到今天“卖女求荣”的地步。
家族的兴衰,跟一个小丫头无关,可怜了这丫头小小年纪要背负这么大责任。
能理解的到底是少数,多的是冷声嗤笑眼带不屑。
宁婳儿埋着头坐在郝粤天身边,郝粤天暂撇下旁人,侧向她低声问:“刚去哪了?”
“花园里花开得很好,我去看了会儿。”宁婳儿小声回应,眼神依旧盯着手背看。
郝粤天看着她嫩生生的侧脸,笑笑,身躯坐了回去,看向厅里众人。
宴席是请汉城酒店的大厨过来亲自掌厨做的,餐厅仿国宴一般拼了条形用餐桌。首位是家主郝粤天,他右手一侧第一位变成了宁婳儿,左边是叔伯家的长辈,宁婳儿旁边是郝溢庭,顺位而下是郝粤天这一脉,距离首位远些的距离入座就没那么讲究了。
宁婳儿夹在郝粤天和郝溢庭中间,整个用餐期间都没抬起过头来。
这宴席就是为宁婳儿准备的,纵然她年纪小,郝粤天也强行让她跟着敬了几位有分量的长辈。
宁婳儿根本就不会喝酒,饭还没吃完,人就晕晕乎乎了。
后半段没什么意识,倒是强迫自己撑过了用餐时间。
客人纷纷离桌,郝粤天看着脸子酡红的宁婳儿,上手捏了下她小脸儿。
宁婳儿水漾漾的眼眸子看他,摇头晃脑的出声:“我有点头晕了。”
“去休息会儿。”郝粤天没再强迫她什么,倒是开口了。
侧身看了眼管家,管家赶紧上前:“老爷,您说。”
“扶小姐去我房间休息,任何人不得去打扰。”郝粤天沉声而出。
管家下意识看了眼宁婳儿,“是!”
郝粤天拍了拍宁婳儿肩膀,起身朝大厅走去。
郝溢庭在父亲离开餐厅后再度走进来,“管家。”
管家闻声,回头看向大少爷,赶紧应声:“大后少爷。”
“婳儿喝醉了,我带她上楼去休息,你忙别的去吧。”郝溢庭说着就上前去扶,管家当即一愣,赶紧上前阻止。
“大少爷,老爷交代让我送去老爷房间休息……”
“宁家小姐只是以世交之女的身份来我郝家做客,没单独准备房间送客房也好,怎么能够直接送去老爷房间?这于情于理都不合。”
林涣身影出现在餐厅,在郝溢庭话落后帮腔:“是啊,这丫头我们先看着,赶紧先去为宁小姐准备房间吧,别怠慢了人家小姐,宁家虽然今时不同往日,可宁小姐却是从小在富贵窝里长大的,第一天来郝家,怎么也不能怠慢了。”
管家被两位少爷说得无奈,他还有什么话说?
只能应着:“那我这就让人去安排,为婳儿小姐单独准备间房间。”
却是不大像话,一没订婚,二没结婚,直接就往老爷房间里送,确实不合规矩。
但关于这位小姐的住宿问题,老爷是早就提过,不用单独准备房间,跟他住同屋就行。反正今儿进了郝家,也不会再离开了,迟早都要住到一块儿去的。
管家当时是站在老爷角度想问题,觉得事情没什么,可今儿一听两位少爷的话,细思确实如此。
郝家上下人多嘴杂,坏了规矩谁都会背后叨。
这么一想,管家倒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了,没考虑周到,差点坏了老爷和郝家的名声。
管家一走,郝溢庭和林涣交换了记眼神,林涣双手叉腰,叹气。
“现在怎么办?”林涣问郝溢庭。
不是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为什么又忍不住挺身而出?
郝总看这小丫头的炙热眼神,那就不是长辈看晚辈的眼神,就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真要保住这丫头,难啊!
郝溢庭靠近宁婳儿,大掌轻轻接住她沉甸甸的脑袋,贴在她下巴下,托着给她借力。
宁婳儿顺势将一颗头直接放在了他厚实的大掌上,眼神儿眯一眯的,困了,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郝溢庭掌上的重量和滑腻的触感都清晰的传进他心底,酥酥痒痒的暖在心底升起。
过了很久郝溢庭才回答林涣的话:“这是她的选择。”
林涣当即再问:“那你的选择呢?”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再做出格的事情,这要是让郝总知道,大少爷吃不了兜着走。
“我还有选择吗?”郝溢庭抬眼反问,这事儿就没给他选择的权利。
林涣听出了郝溢庭语气里的恼恨,不再多言。
郝溢庭收回了手,宁婳儿脑袋埋了下去,是困极了。
“先带我去我房间休息下。”
郝溢庭前面那话刚说完呢,这又补了句,听得林涣立马瞪大了眼。
“溢少,这不合适吧?”林涣急了,难道是他听岔了?大少爷根本就没打算放弃?
“有什么不合适?”
郝溢庭一意孤行,弯腰直接把宁婳儿打横抱起,快步上楼。
林涣觉得事情可能要闹大了,一直守在郝溢庭门外,怕人过来看到。
“溢少,安顿好了你就出来吧。”
最好是别人看到大少爷跟那小丫头处一块,如果睡在大少爷床上还能说是在下人涂方便把人放这的,可要是溢少本人还在,可就没有任何辩驳的机会。
郝溢庭在床边站着,目光痴缠。
“溢少?”
林涣又喊了句,脑袋探进来大半个,千万别做任何出格的事儿啊,不合适!
郝溢庭叹气,这才走出去。
“看看给准备的房间准备好了没有吧。”林涣赶紧说,总之不能留在这。
郝溢庭沉着脸,忽然说了句:“我后悔了。”
林涣听得云里雾里,回头看着大少爷:“啥?”
郝溢庭却没再多说,只是沉了脸。
大少爷沉默才令林涣心生不安,皱着眉说,“还是别回郝家了,过段时间就忘了。” 爱妻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