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遥遥的落下来,没什么温度,反而有些凉。小商贩陆陆续续的醒来,像往常一样推着自己车子,拿出去卖。
对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说,这一天与其他的每一天都没有任何不同。
没人知道宫里已经乱成一团。
零零碎碎的哭声以不同的形式不同的音量四处响起,宫女来来回回的穿梭,还有位分信息偏一点的妃嫔听到消息急匆匆的赶过来,又被太监远远地拦在殿外,只能声嘶力竭的哭一声,以表心意。
皇帝驾崩了。
短短几个时辰,该收到消息的,不该受到消息的,都知道了这件事。
四皇子的事因为没有定论,人回了自己府邸暂时禁闭,商子权还在咬牙切齿想着怎么翻盘。消息一传过来整个人就懵了,茫然的看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谁也没有做好准备,快到打了满朝文武一个措手不及。
若真有已经有心理准备的人,想来也只有两个人。
商墨沉听到皇帝驾崩的消息时半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看起来十分平静。所幸传消息的事另一个知情人士清秋,因此也就没什么关系,毕竟都猜到了。
商墨沉看了清秋一眼,没说什么。清秋却是明白,慢慢走过来,将商墨沉身上的配件以及束起的冠拆开来,换了另一种束法。
这些规规整整的装束在这封闭的房间里保持了一天,连光都不曾见,现在又一点点换下来。商墨沉看着他们,这些衣服以后可能都不会穿到了,它们是皇子的朝服,以后将再无用武之地。
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商墨沉也没想到自己会比想象中的多愁善感一些。东齐帝不算是一个好皇帝,更称不上是一个好的父皇。商墨沉幼时对他有着那么多的痛恨,只是长大后,对方却也没因为他的出身而太过刁难,只是不管不问。
然而还是一样的。走到今天这一步,商墨沉自己也已经无法回头,有些人也是注定要对上的。也因此,做出这样的选择。
商墨沉站起来,日色落在他的脸上,昨天看起来已经没什么问题的脸色此刻又透着些苍白。只是却不是太严重的样子,与其说是病态,不如说是像大病初愈的状态。
清秋沉默的走出去,备好马车,一行人出发前往宫内。
皇帝驾崩这么大的事,朝会更不可少。商子权也来了,毕竟一切已经都乱了,他自然也不再管是不是要禁闭,急忙赶过来,生怕错过半点。
满朝文武百官齐聚,人可以说是来的格外的全。商墨沉走进来的时候还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到底他以前也是个风云人物了,只是后来渐渐势弱,再加上身中剧毒,在百官间的传闻都是要不行了。
今日一看,倒没有传闻那么夸张,只是也的确不太好就是了。官员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已经开始暗自嘀咕起来了。这位殿下这是来干什么了?别是也要分杯羹,有想法?
这念头一冒出来,倒是先把官员们自己惊着了,只觉得不可能。毕竟就八皇子目前这状态,拿什么争?
只是有些人却不这么想,有点眼界的把最近的事一联系,看向商墨沉的眼神里就已满是震惊。商子权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这八弟,他与对方并不熟识,小时候瞧不起对方的身份,后来对方得势了,他满心不忿,自然也没去巴结。
只是现在,商子权看着对方,越想越是心惊。他想起昨日朝堂上唐丞相的突然背叛与指认,想到自己打压三皇子的顺风顺水,几乎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一瞬间,商子权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了上来,几乎要克制不住。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分明是把自己当枪使了!
商墨沉站定后就不动了,边上四皇子的视线他仿佛看不到一样,目不斜视完全不理会,只沉默的站着。
大太监慢慢走了出来,站在一旁高声说道:“陛下昨日气急攻心,且心血浮动,昨晚,驾崩了!”说着带头哭了起来。
纵使不少大臣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仍是跪下来开始哭,一时之间,大殿里哭声一片。人人或真或假的表达着自己的哀痛,哭声一片。
商墨沉也一样跪了下来,用袖子遮掩着脸,看起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实际上却没掉多少眼泪,此刻正皱着眉致力于让自己哭出来。
反反复复的雨今日却是停了,久违的出了大太阳,连云都稀少,看起来颇有些讽刺。只是现在也没人会注意这一点。
哭声渐渐停了,毕竟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而且处于国家中流砥柱的大臣心里也早就有准备了,现在自然是快速冷静下来,工部尚书是最先沉不住气的,出声说道:“不知陛下可否留有遗诏,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是确定了的好。”
其他大臣也都不出声了,心里明白重头戏来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东齐帝早说得上是可有可无,现今驾崩,对于这些官员最重要的还是一件事。
新帝是谁?
“陛下一直晕迷不醒,不曾留下只言片语。”大太监细声细气的说道,此时也不哭了,在边上站着。
开口问话的工部尚书可以说是公认的四皇子的人了,因此他也是最希望四皇子登基的,一旦别的皇子得到皇位,他必定能够会被清算。从龙之功还是死路一条,也不过是在此一举了。
因此他最先按捺不住,直接说道:“既然如此,臣倒是认为四殿下十分合适,素有才名且又仁德,臣推崇四殿下。”
话音才刚一落,就听见唐丞相一声冷哼,斜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这话说的倒是理直气壮的,莫不成是昨天失忆了?四殿下残害手足的事还没解释清楚呢,你倒是会说话。”说着停了一下,不过却没给对方插话的机会,接着说道:“更何况陛下气血攻心,这是因为什么想来不用我说?”
一时之间谁也不吱声了,全低着头当没听见。工部尚书脸色涨红,却一下子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倒是商子权冷笑了一声,他似乎是已经不在意了,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质问道:“那丞相大人属意谁?我这八弟?”
唐丞相没说话,只是这样的行为在商子权眼中基本已经等同于默认了,他大笑出声,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偌大的大殿被他几乎有些尖锐的笑声填满,唐丞相皱了皱眉,到底是没说话。
商子权渐渐停止下来,他直直的看着商墨沉,咬牙说道:“八皇子好算计啊,心机之深我自愧不如。”说着低低的冷笑了几声。
工部尚书也没再说话,他明白,自己这是完了。连四皇子自己都这样了,想到接下来自己可能遭遇的结局,他的脸色就是一片灰败。他几乎是垂死挣扎般的开口说道:“唐大人属意八殿下,只是臣倒是有些疑问,这八殿下不是身中剧毒?难不成是骗人的?更何况,就八殿下的出身,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唐丞相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变了,关于八皇子的出身问题这么多年都无人敢提,倒不仅仅是因为顾忌到八皇子,更多是顾忌东齐帝心有不满。只是现在,工部尚书居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么直白的说话!
还未等到唐丞相出声,商墨沉倒是笑了一声,他偏过头来看着工部尚书,明明是一脸的病态,只是那眼睛却是锐利的很,仅仅是目光就让工部尚书一个瑟缩,有些后悔自己口不择言了。只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是无法收回,他强装作无事的看了回去。
商墨沉慢慢说道:“尚书大人这话说得,本王的出身可不是本王自己决定的,而是陛下决定的才是,大人你这是在对陛下不敬么?”
工部尚书一下子白了脸色,现在皇帝刚刚驾崩,被坐实了这样的罪名,他很可能立刻就要丢了性命,连秋后算账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商墨沉倒是也没打算追究,只是质问了一句就又转过头来。
朝堂上原本商子权的人也不在说话,大势基本已定。户部尚书识情识趣地第一个站了出来,高声说道:“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八殿下仁德宽厚,才名卓绝,望八殿下得以继承大统。”
还未等人反应过来,唐丞相率先跪了下来,高声说道:“臣附议。”接着就像是一个连锁反应,大臣们都陆陆续续的给跪了下来,高声说着:“臣附议。”
一时间,大殿里官员跪成一片,就连刚刚还在叫嚣的工部尚书都顺势跪了下来,最后站着的也只剩两个人。
商子权仍是满脸的冷笑,看着大殿的众人就像是看一场巨大的笑话,商墨沉也仍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从今天他来到这里,到现在站在众人之间,他就一直没什么表情,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一样,让商子权看了愈发的不爽,看着商墨沉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怨毒。 王爷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