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晚给桑经打神秘电话的女孩儿,后来查过,是路边电话亭,也就没了线索。
可是,黎晶的事就算白锦也是被人算计在内的,也跟她脱不了干系。黎川那时抑郁难平,他最爱的人生生给了他一刀子,他的愤怒、憎恨也只能找她宣泄。
到了今天,他才知道,黎晶在那之前曾想害她。
他的妹妹,他当然了解,黎晶如此憎恨于她,给她下药又岂是小打小闹,那一定是要彻底毁了她的计划!
那么,她当初跟黎晶称姐妹,是不是也是事出有因?
他当时被愤恨冲昏了头脑,看到黎晶被人糟蹋成那样,只把所有恨意都发泄到她身上,根本没有细细想过前因后果。
白锦又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清楚吗?她知道黎晶是他妹妹,所以每次都是黎晶先对付她,她才会保卫反击,也就顶多给黎晶一些教训,却不会真的给黎晶什么致命的伤害。可他那次却不相信了,只相信眼睛看到的,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只想着,她口口声声说爱自己,自己的妹妹却因为她变成了那副模样……
“告诉我,你跟晶晶之间发生的事,我要原原本本地知道。”他低声道,让她心头一颤。
酒店外的小巷里,跟碧海云天形成了两个世界,前面繁花似锦,这里静谧如霜。
白锦坐在开满樱花的长椅上,抬头望着那累得枝头都低下的花瓣,层层叠叠,似是见不到端。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手指轻轻摩挲着,低语:“你真想知道?”
黎晶的事,是她的错,她认了。所以不管他如何怨她、憎恨她,她都承受着。伤害一个人跟看着一个人因为自己被伤害,对白锦来说,是两种感觉。她伤害别人从来都是别人伤害她,可别人因为她受伤害,那便是她不想别人受到这种伤害。何况,黎晶受到的伤害一辈子都无法愈合。她欠自己的,早已还清了,“还”得还是如此沉重,让自己也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
黎川坐在她面前,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颌,注视着她满是疼痛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告诉我。”
白锦闭了闭眼,将他的轮椅拉近,抱住他的腰,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低低的声音如同他们身边的微微的风一般吹散开来。
从头至尾,她慢慢地说了起来。
“成心曾来找过我,告诉我,黎晶跟成跃并没有了断,他们认为他们变成那样,全是我的错,所以成跃便跟黎晶商量,让黎晶主动跟我和好,再趁机给我下药,让我跟一个老男人上床,这样……他们不仅能毁掉我,还会让我跟你离婚……”她断断续续地说着,“黎晶回来后,就真的主动跟我和好了……她在演戏,我也在演戏,你说得没错,我们都是在演给你看。我找了林哥,让他们绑架成跃,让成跃在他自己的命和黎晶之前做选择,戳破黎晶对成跃的幻想……我那时……那时真的只想给黎晶一个教训,让她不敢再算计我……”
眼泪落了下来,洇湿了他的衣衫,白锦攥得更紧了,手在颤抖:“那晚,是黎晶主动要带我去喝酒……我就知道,她要对我下手了。她在我的酒里下了药,多亏了孙少,我才没把那杯酒喝下去……后来,黎晶离开……我以为,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可我却打不通林哥的电话……我有些担心,便过去了……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会变成那样……我真的不知道黎晶会被他们强暴……后来……你就来了……”
悔恨击打着她的心扉,她那时应该狠抽黎晶一顿,而不是找人教训她一顿!否则,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她抵在他的肩膀上流着泪,黎川的心也跟着痛起来,他伸手搂住了她,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发丝。
悔恨、心痛、憎恨,也在他心中交织着。
是他妹妹跟成跃勾结要害她在先,她若不教训黎晶,黎晶还会“再接再厉”地害她,也许最终,她会落得跟黎晶现在一样悲惨的下场!
千错万错,说到底,根源还在他。
若是他当时保护好她,狠狠教训妹妹一顿,让她不敢再生算计白锦的心;抑或,他让他母亲跟妹妹与她和解,亦不会有后来的事。而他终是所求太多,明知不可能,还希冀着。到底,是他没有守护好她,让她一直活在家人的种种算计中,活在不安之中。
黎川抵着她的额头,自己那时那么混蛋,伤她那么深,他也开始深深唾弃自己了:“对不起,是我浑蛋,是我不分青红皂白,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在你一个人身上。是我负了你……我说过要一辈子爱你,一辈子对你好,我却食言了,还伤你那么深……对不起,白锦……”
她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猛地摇着头。
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树影婆娑,灯光暗淡,他们相拥在树下,白锦的饮泣声渐渐微弱下来。
她离开他怀里,抬起头:“是不是孙少跟你说了什么?我看见他从洗手间出来了。”
黎川伸手擦干她眼中的泪:“他跟我说了你跟黎晶在酒吧发生的事。如果不是他告诉我,你是不是也不会告诉我,我妹妹之前想要害过你的事?”
黎晶出事之后,她曾想跟他解释,但他的一巴掌就让她绝望了。那时心痛如绞,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呢?黎晶确实是因为她才变成那样,这是无法辩驳的事情。后来,她就认了,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这样,解释就更没必要了。
“你那时,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她哑着声道。
黎川心中再次刮过剧痛,她那时对他又是多么地心灰意冷、多么地伤心绝望,才会觉得,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他抵住她的额头:“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害了晶晶,算计你的那个人,我一定会找他出来,剥皮抽骨,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白锦点头。
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到底是谁,到底什么仇什么怨,才会让他如此心狠手辣?如果真的是黎家的人,只要想一想,都是毛骨悚然的。
白锦补了补妆,才推着黎川又进去,此时顾歆臣已经不知所踪。想来刚才那么一闹,已经让他丢尽了脸,说不定程狗剩已经去找他算账了。
黎川给顾歆臣泼脏水的时候,也泼了自己一身脏水,因为他提过简婷跟他在一起过。但他对旁人的目光丝毫不以为意——只要白锦不在乎,他又何必在乎?何况他今天还是代表黎老爷子来的,自然是要“尽职尽责”啊。
“川、小诺!”一声娇呼,又吸引了白锦的目光,她看过去,竟然看到了伊涵诺!
伊涵诺穿过人群快步过去:“总算是找到你们了,我都快把整个会场翻过来了,你们去哪儿了?”
“小诺……”白锦惊愕道,伊涵诺立刻轻轻碰了她一下,冲她眨眨眼,凑过去,“锦锦,我现在是你,不要叫我小诺。”
白锦更惊愕了。
伊涵诺现在在扮演她?
再看伊涵诺的装扮,确实跟她之前的样子很像,连头上都戴了假发套,可见为了扮演她,伊涵诺也是煞费苦心了。
伊涵诺瞅向黎川,对她道:“他们家的那个管家给我打电话,说,白小姐,三小少爷回来了,今晚要去参加晚宴,你想见他,可以去参加晚宴,请柬我会派人给你送过去。所以,我就来了呀。”
白锦越听越糊涂,羊叔是知道自己就是白锦的,怎么还会给伊涵诺打电话,叫她“白小姐”?何况,她的手机羊叔也是知道的。
“我现在就是你。小诺,我看咱俩现在应该为他打一架才合适,要不然多对不起他们家那管家的费心通知?”伊涵诺调侃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白锦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关键,但一时还是没明白过来。
“你问他!”伊涵诺一指黎川。
黎川一副悠闲的样子,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
看着他透亮的眼光,白锦恍然一下就明白过来,是黎老爷子!
一定是黎老爷子干的!
是黎老爷子让羊叔告诉告诉“她”,黎川回来了,还告知她在哪里能见到黎川,而且体贴到连请柬都给“她”准备好了!可是,为什么呢?黎老爷子不是根本看不得自己跟黎川在一起吗?怎么还会好心这么帮“自己”?难道是黎老爷子良心发现,要成全她跟黎川?这怎么可能!
“惊奇了吧?我上次来,去见他爷爷,他爷爷可是满口答应我跟他交往的。这反过来就让家里的管家通知你,大凡回来了。这种两面三刀,我都感觉丢脸啊。我好歹是他孙子的救命恩人吧?他要是不同意我跟他孙子交往,为什么不直说,还搞这种下三滥的心思!假若,我们之前真的没见过面,都喜欢这个家伙,今天,我跟你大概就见血了。”伊涵诺越说越气,自己一个小女人,都为黎老爷子的这种卑鄙行径感到不齿。那个死老头怎么就能这么不要脸呢?他难道就没想过,最后丢脸的还是丢他孙子的脸吗?
白锦微默,她明白黎老爷子为何这样做——伊涵诺跟她长得像而已。
但她没想到羊叔会阳奉阴违,这么地暗中帮助他们,让伊涵诺装作她过来了,不至于穿帮。
“你们俩这样好,爷爷若是见到了,又会气得不轻。”黎川轻抿了一口红酒,他倒是真的很想让他爷爷看看现在的场景,老头子一定会气得扔拐杖吧?
“要不,我们打一架?”白锦迟疑道,毕竟按照正常发展来说,她们应该是情敌,应该见面分外眼红的。而且以她自己的个性,不可能跟黎川的“未婚妻”还相处如此良好的。这样,黎家人一看,就知道有“内涵”,肯定会她的身份起疑的。
“怎么打?”伊涵诺也问。
“拿酒泼对方吧,再骂两句,或者扯着头皮打一架。”白锦“熟能生巧”道。
“啊?”要不要这么猛啊,她不想和锦锦打架的。
黎川笑开了:“你们泼,我给你们录视频。”
伊涵诺一指她:“我们一起泼他吧?”
白锦也释然一笑。
是啊,她以伊涵诺的身份进入黎家,早晚都会被识破。她知道顾歆臣已经识破了她,他回去会不会向黎老爷子节揭露她的身份,都还不得而知,现在演得多像都是演戏而而已。不过看黎川毫不担心的样子,她自己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不管黎老爷子知道哪个“真相”,都会堵上一堵的。
伊涵诺跟白锦在一起,就像两朵开得最娇艳的姐妹花,两人说笑间引来不少目光,或是好奇或是惊叹或是惊艳。尤其她们都还站在黎川身边,各种议论就更多了。
一场晚宴下来,除非前段时间过得堵心一些,后面还算挺快乐。和伊涵诺再见后,白锦跟黎川上了车,又问起:“是羊叔告诉你的?”
她是指伊涵诺冒充她的事。
黎川点头:“伊涵诺的电话,是我给他的。”
白锦看着黎川:“羊叔不会是你安排在你爷爷身边的卧底吧?”
羊叔可不止一次两次帮过他们了,不过也帮着黎老爷子做了不少的“坏事”。
黎川一捏白锦的鼻子:“你想太多了。”
羊叔自始至终都是他爷爷的人,但不可否认,羊叔对他比对黎家人照拂更多,从小时候就是这样。
回到黎家,黎家却是一片安静。白锦以为,袁昕眉或者黎老爷子知道顾歆臣在外面跟简婷还有联系,甚至帮简婷拉皮条,至少会爆发一场战争的。但,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锦推着黎川进去时,顾歆臣正搂着袁昕眉从楼上下来,两个人这么一看,似乎还真是挺恩爱的。
四个人相视,再次是火花迸裂。
袁昕眉瞧着白锦,只当白锦还是伊涵诺,可就像看到白锦一样,越发地不顺眼。
顾歆臣扶着袁昕眉下来,四人毫无语言交流,径直擦身而过。顾歆臣回头望着白锦与黎川离开的身影,手又攥成了拳头。
“老公,我看到她就来气,她跟白锦一样是个贱货!我感觉我都不能好好养胎了!老公,你帮我想想办法,把她赶出去!”袁昕眉恨不得这个凭空冒出来姓伊的女人立刻滚出去。
她根本不是伊涵诺,而是白锦!
可他也知道,黎川今晚能说出这么多关于他跟简婷的事来,黎川就一定还知道更多的事情。他若向黎老爷子揭穿,现在在这个家里的伊涵诺其实是白锦,只怕,黎川就会把那些事都抖落出来。
现在,他跟黎川算是达到了一种“默契”,他不会揭穿白锦的身份,黎川就不会抖落更多的事来。简而言之,黎川今晚就是有意而为之,以他跟简婷之间的秘密来要挟他不准戳穿白锦的假身份。
黎川也够狠的,一语就踏碎了他跟程总的联盟,如今简婷自身难保,他都无力保她了,耗费这么多心血,最终变成弃子,让他不甘,可如今也只能弃车保帅。等他想到让黎川彻底滚出黎家的办法,他会接着把他们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别急,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彻彻底底地消失,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顾歆臣面露阴狠。
回了房间,白锦才道:“看来你爷爷和你表妹都还不知道顾歆臣和简婷狼狈为奸的事。”
“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把顾歆臣赶出去的,老头子不会让他外孙女的孩子没有爹的。”黎川犀利道。
袁昕眉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顾歆臣的护身符。老头子有愧于自己的女儿女婿,所以才想尽一切办法弥补自己外孙女。之前,顾歆臣背叛袁昕眉,老头子都能原谅接纳。如今,只要袁昕眉用孩子为筹码,老头子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对顾歆臣如何。
白锦心中便是一沉,袁昕眉现在被顾歆臣牢牢地攥在手心里,估计顾歆臣就算是杀人放火,袁昕眉也会袒护于他。而顾歆臣现在在黎家又有了一定地位,他们想搬倒那对贱人,让他们滚出黎家,比之前看似更加难上加难。
黎川握住她的手,抬眸望着她:“你不是喜欢慢慢宰吗?不急,我们慢慢陪他们玩儿。”
白锦点头。
白锦出来的时候,看到黎老爷子站在了客厅里,面对着玻璃,看着外面浓黑的夜。
想到黎老爷子又这么快地给她跟黎川“下绊子”,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但她现在是伊涵诺,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白锦下了楼,就主动跟黎老爷子打招呼:“爷爷,您好。”
黎老爷子才转身看向她,目光凛然:“阿川睡了吗?”
“川川正准备睡。他有些口渴,让我过来给他倒些水。”白锦极力在黎老爷子面前表现得像是伊涵诺,“爷爷,我先去给他倒水了。”
白锦走了进去,她这般的平静倒是让黎老爷子摸不透了。阿羊说,那个贱人确实去了晚宴,为什么这个女人还会跟着他孙子回来?他们不应该吵翻吗?还是这个伊涵诺跟简婷一样爱上了他孙子,不管他孙子爱着的是谁,都可以不在乎?
白锦端着水走了出来,看到黎老爷子还站在那儿,想了想,还是道了一句:“爷爷,天气凉,您还是早点儿回屋休息吧。”
见黎老爷子没动静,白锦便默默告退,刚登上楼梯时,传来黎老爷子的声音:“今晚的慈善晚宴,阿川过得还快乐吗?”
白锦心里又是一堵,心说,您都专程添堵来了,现在才知道关心自己的孙子过得快不快活?白锦转身,又碰到黎老爷子威严的目光,她做一副天真状:“川川过得挺开心的呀。今天我们还碰上了川川的那个前妻了呢,我跟他前妻聊得还挺投机的。川川的前妻真是个很不错的人呢,她说她跟川川有缘无分,就让我照顾好川川,还让我向爷爷你问安呢。”
黎老爷子的神色就难看起来,白锦恍若不知:“爷爷,您还有别的事吗?”
黎老爷子不说话,白锦便上去了,转头的瞬间吐了一下舌头。
黎老爷子要给她跟黎川添堵,她也只能稍稍给他老人家添添堵。
白锦帮黎川洗完澡,就扶着他上床,黎川搂着她的腰,两人便倒在了床上。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让她脸颊发烫。
“还记得你上次勾引我的事吗?”黎川捏住她的下颌问。
白锦想起自己那次撩拨他,脸颊更红:“谁勾引你了?”
“不承认?”他将她的手压在床上,慢慢凑近,“那我帮你慢慢回忆起来……”
“你真的要让我回忆起来?”白锦低语,“你那时……”
她的嘴便被他堵住了。
她还真敢再提那会儿!仗着他不能走路,就可劲儿地“欺负”他,让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喊出“别碰我”这种惊恐的话。
但一想起那晚,他压制一天的心欲便也更高,一点一点地吻着她。
夜色凄迷,终于有声音如被关在罐子里的虫子被放出来,点点充斥着房间,也更加点燃了屋内欺负的气息。外面,春风荡漾,一派春意。
即使已颇是疲惫,但白锦还是没有睡意。今天回来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有好的,也有坏的。比较让她欣慰的是,她跟黎川总算解开了一些心结。而此刻缠在她脑中,是江辰的话。想到这个人此时可能就潜伏在这个家,想要对她跟黎川再次下手,她便有些不安。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一家人,却要置自己的亲人于死地,这个人到底对黎川藏着多大的恨?除了袁昕眉和顾歆臣,白锦脑中一一略着黎家的人,却毫无头绪。可也正是这种毫无头绪,才更令她担心。毕竟,敌人在暗,他们在明。
白锦起身,只是略动,他便有了知觉:“怎么了?”
“我有些睡不着,想出去走走,你睡吧。”白锦被他拉了拉薄被。
“我陪你。”
白锦不愿再折腾他:“那我们还是睡吧。”
黎川在黑暗中望着她,将她往怀里提了提:“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搂住他的腰身:“什么也没想,睡吧。”
虽然她一直靠在黎川怀中,但还是一直没睡着,耳畔传来轻轻地呼吸声时,她才慢慢抽开手,起身,悄悄地下地,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黎川,便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只是刚走一步,手腕便被黎川拉住了,她吓了一大跳。
“我去洗手间。”她道。
她去了一次又回来,继续窝在他怀里“睡”,黎川在她耳边叹了一声:“就这么想出去?走吧,我们一去转一转,我也睡不着了。”
白锦最终推着他又出来了,过了午夜的天气有些寒冷,她给他披了一件,又盖了两条摊子。
晚上十二点之后的黎家很是寂静,黎川自归来后,因为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半夜出来了。两人到了一楼,白锦略迟疑,看了看外面,又看看了两侧的走廊,便没有推着黎川往外走,而是顺着走廊走着。
月色如水,透过玻璃隐隐地照在走廊上,像是渡了一层银霜。两个人的身影模模糊糊地略过,如同一阵风一般。两个人谁也没说话,黎川享受着这久违而熟悉的宁静。
走到地下室的位置时,她略略停住脚步,她想起那个储藏间,她跟黎川在那里有很多回忆,也有很多或伤痛或惊险的经历。
就在这时,一道女音隐隐约约地飘了出来:“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樱花,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白锦一下吓得站在了那儿,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
但她感到惊悚的瞬间,那声音也消失了。她低头看着黎川,黎川脸色也极为凝重。
“黎川,你刚才听到了什么没有?”白锦怕怕地问。
她刚说完,消失的女人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在耳朵旁歌唱一般!
“……娃娃啊,娃娃不要再哭啦,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从前我也有个家,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有天爸爸喝醉了,拣起了斧头走向妈妈……”
那声音越来越近,就是从地下室传出来的!
白锦不禁掐住了黎川的肩膀,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处,黎川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冰凉。他也紧盯着地下室的门扉处。
“……爸爸啊爸爸砍了很多下,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妈妈的头啊滚到床底下,她的眼睛啊还望着我呢……”那诡异的女声越来越近,地下室的门幽幽地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影子,透过月光隐约可见一道诡异的笑容!
“啊!”白锦吓得不禁尖叫起来,扯着黎川的轮椅就慌不择路地往后退,她只感觉那门后面有两道森诡的目光盯着他们。
“晶晶,出来!”黎川高喝一声,门扉打开,那影子便完全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那影子站在阴暗处,隐隐约约可见是个女人,是黎晶!
白锦这才想起走廊上有灯,她把灯打开,就见黎晶抱着她那个洋娃娃傻兮兮地对他们笑着。她浑身都脏兮兮的,连布娃娃上面都是土,也不知去哪里滚来着。
见到是黎晶,白锦终于松了一口气。
“哥哥……呵呵……”黎晶傻傻地叫了一声。
“半夜你不睡觉,跑到下面去做什么?”黎川绷着脸问。
“我去见神仙姐姐了,神仙姐姐那里有好多糖糖。”黎晶咬着一根手指说道。
“什么神仙姐姐?”黎川皱眉问道。
黎晶又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就是神仙姐姐啊!”黎晶眼望着天花板,又自言自语道,
“我要去睡觉觉,神仙姐姐说,只要我乖乖的,她就会给我很多糖!”,随后抱着布娃娃蹦蹦跳跳地朝着走廊阴暗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唱着那首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又学来的恐怖歌谣:“……爸爸啊爸爸砍了很多下,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妈妈的头啊滚到床底下,她的眼睛啊还望着我呢……”
白锦听她唱着,一股冷气便从脚底升起。
很快,黑暗中就传来巨大的关门声音,应该是黎晶回房间了。
虽是虚惊一场,但两人也着实吓了一跳,再次看向地下室时,白锦只觉得那半掩的门里面有些阴森恐怖。
而且黎晶说什么“神仙姐姐”,黎晶虽然脑子有问题了,但她要是碰到过什么,应该是不会说谎的。她……刚才在地下室碰到了什么人?
神仙姐姐……不是黎家的人?
难道……地下室里真的藏着一个人?
“我们下去看看。”黎川盯着那处,忽然说。
白锦的心提了提,但他也想去探个究竟。于是,便推着黎川进去。
灯一开,整个地下室一片亮堂,可也寂静得连呼吸声都觉得大了。
轮椅滚动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地声响,在这空寂的空间中显得尤为刺耳,沿途路过的房间都是锁着的,所以黎晶是不可能进去里面。最里面,则是那间储藏室。
白锦的脚微顿,看着储藏间的门果然是半开着的,就又有些紧张害怕。黎晶所说的“神仙姐姐”不会就躲在里面吧?
她刚重新推动轮椅,储藏间里赫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然后啊爸爸叫我帮帮他我们把妈妈埋在树下,然后啊爸爸举起斧头啊,剥开我的皮做成了娃娃……”
白锦吓得腿都有些软了,她不敢在向前。
“不是人发出来的。”黎川转动着轮椅过去,轻轻地推开了门,然后坐在那里不动了。
“是什么?”白锦吓得不敢过去看了。
黎川转动着轮椅进去了!
白锦咽了口口水,终于壮了壮胆子又进去。
“啊!”她又惊叫了一声,后退几步,靠在了门扉上,一下将门关上了。
黑暗中,有两道红光射出来,一双眼皮一睁一开,一张鲜红的嘴上下地动着,冷不丁一看,确实挺吓人。
“是玩具,打开灯。”黎川的声音传来,白锦连忙开了灯。
只见储藏室的地上放着一个会闪光电动娃娃,这个娃娃很胖。它的眼睛还在不停地眨着,放出白锦刚才见到的红光,嘴巴也来回地动着,冒出方才黎晶唱的那首歌谣:“娃娃啊,娃娃不要再哭啦……”
可是怪异的是,这个娃娃只有一条腿。
而电动娃娃的旁边是一堆被撕开的糖纸。黎晶说有很多糖,应该就是这些糖了。
“我是小仙女,叫我神仙姐姐,会有糖吃哦。来,我们先学一首好听的歌谣……”儿歌过后,又冒出这样一段话来。
黎晶说得“神仙姐姐”难道只是这个电动娃娃?有人把这个娃娃放在这里,只是一场恶作剧?可是为什么要放这么可怖的童谣?
黎川捡起了娃娃,细细地看着,打开后盖,取出了电池,声音立刻停止了。
白锦如何看着这个胖娃娃觉得透着几分怪异,再配上刚才的“黑暗童谣”,简直是可怖了。
白锦环视整个储藏间,跟半年前毫无差别,但在暗淡的灯光下,这里开始透着几分幽暗。
她接过黎川手里的娃娃:“这会是谁放的?”
是黎家的人,还是黎家的佣人?
真的仅仅是恶作剧吗?
黎川神色微凝,看着地上的那一堆糖纸,一言不发。
黎川的目光转向门口,不动声色地喊了一句:“出来吧。”
白锦又是一惊,还有人!
门被轻轻地推开,那影子渐渐出现。
竟是羊叔。
“羊叔!”白锦惊诧地叫道。
羊叔一身睡衣,身上披着一件西装,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雍容气度。就像白天一样,他朝黎川跟白锦行礼道:“三小少爷、伊小姐。”
羊叔刚说完,黎川就将那娃娃丢了过去,羊叔伸手接住。
“你是这个家的管家,谁在这里放过这个娃娃,你去查。”黎川道。
羊叔看了看手中的娃娃,应了一声:“是。”
白锦再次打开了那扇满是钟表的小屋之门,跟过去没有什么变化,满屋的钟表,满屋的寂静,连那口大钟都不知道何时不走了。
除了这个出现的诡异的娃娃,再无任何发现,三人又出来了。
白锦感激羊叔的“仗义相助”,为她遮掩身份,她恭恭敬敬给羊叔行了一个礼:“羊叔,谢谢您。”
“三……伊小姐,您不必这样。”羊叔连忙扶起她。
“你跟三小少爷以后能好好的,就好。”羊叔感慨道。
这两人经历的磨难太多,早已让人不忍心再见他们分离了。但羊叔对他们的帮助也有限,也只能希望三小少爷自己再想出一个彻彻底底的办法,让他能跟三小夫人再次复婚。
羊叔看着白锦跟黎川的身影渐渐消失,又低头瞧了瞧手中的娃娃,总觉得那眼睛里透着几分黑暗。
羊叔望向窗外的夜色,月光朦胧,一切都像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本来,三小少爷与三小夫人回归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是看到这个娃娃,他心头也莫名地罩上了一层阴云一般,总觉得有些什么事要发生了。
窗外,忽然风大了起来,树影婆娑,如同一道阴云落入了走廊内。
羊叔也转身回了房间。
他也是听到白锦的叫声才惊醒的,而后出来便瞧见三小少爷跟白锦进了地下室,他也跟着进去。
白锦有些后悔出去了,这一晚简直就是“惊魂动魄”啊,虽然都是虚惊一场,可也吓得不轻。
她靠近了黎川的怀中:“会不会只是谁的恶作剧?”
黎川伸手搂住她,吻了她的额头一下:“睡吧。”
她也终于确实有些累了,慢慢地睡了过去。
白锦一觉睡到了天亮。她微微睁开眼,便看到面前的那张宁静的睡颜。
她静静地望着他,只觉得早晨醒来第一眼看到他,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鼻子,黎川握住了她的手,眼睛还是闭着的:“不许调皮,再睡会儿。”
白锦略起身,就又被他抱回了怀里。
“你真的还在睡吗?”她看着他颤动的眼睫问。
“嗯。”
“我要去厕所,放开。”
他靠在她的肩膀处:“一起去。”
白锦瞬间有种好兄弟一起去上厕所的感觉,当然要比谁尿得远,她可陪不了他。
洗脸的时候,白锦又想起昨晚的事,早晨脑子清醒一点儿了,就觉得自己昨晚胆子有些太小了,居然被一个电动娃娃吓得不轻。可一想起那首歌谣,她就浑身一激灵,赶紧不再去想了。
黎家的早餐依旧是“四分五裂”的,白锦跟黎川起得晚,下来的时候已经十点了。她也不假手于人,自己动手做了一些早餐。
“哎呀,好香啊。”厨房外响起一道声音,白锦回眸便看到了黎大伯母冯培一脸陶醉的样子。
“大伯母,早安。”
冯培走过来:“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么香?”
“鸡蛋饼。”白锦微微笑道。
冯培吸了一鼻子:“真的很香。伊小姐,你的手艺跟一个人很像呢,她的手艺也是这样让人看着就是没话说。”
白锦一僵,她对冯培的印象一直不错,自己却要欺骗于她。而且,冯培在昨晚就看出来了吧?她不是伊涵诺,而是白锦。
“大伯母……”白锦刚想说话,冯培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地她一笑,“别说了,我都知道。不过得让我尝尝你做的鸡蛋饼,我的食欲又被勾起来了。”
白锦心下感动:“还有地瓜粥呢,大伯母,你要不要等一等一起吃?”
“好啊。”
冯培是过来看看的,跟白锦聊了几句便去找马晓珍了。
早晨的空气很清新,用过早餐,白锦便推着黎川出来散步。被放出来的大毛、二毛在返绿的草地上狂奔着,金色的毛发在阳光下熠熠生光。白锦看着它们,心里就是一热。 爱妻甜腻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