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过那仍跪在地上的慕清莲身边时,脚步也没有停下,只是低下头瞥了她一眼,到了床边才停下。
她将手抚到赫连锦枝的手上,趁着慕清莲被陈嬷嬷扶起身所有人都没有立刻注意到她时,悄悄以指尖探向赫连锦枝的脉向,然后收回手,转头说道:“请御医这个主意不错,爹爹终于肯请这府中两个郎中之外的人来给我娘医病了。”
她这意有所指的话让苏升平的目光一紧,慕清莲更是忽然转过眼盯向她。
九月转眼,对上慕清莲那看似平静的视线:“据我所知,这府中的两位郎中都是大夫人在许多年前派人请进府里来长驻的郎中吧,这两个郎中还将丞相府里原本的老郎中给挤兑走了。”
“四小姐。”陈嬷嬷站在慕清莲的身边说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大夫人特意请了这皇都城中有名的两位郎中在这府中长驻,专门为相府中人医病,这不是在造福我们丞相府吗?四小姐……您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呀……”
陈嬷嬷的话中隐含着警告,九月陡然盯向她,当即便笑了:“陈嬷嬷说的对,这郎中是大夫人亲自请进门的,这多年来我娘也是由这两位郎中来诊治,可我娘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直到今天,郎中仍然还是那一套说辞,说我娘已是药石无医,就这样一直让她拖拖拉拉着被折磨下去,二位郎中当真是医者仁心吗?”
“四小姐,您此话是何意?”那其中一个郎中有些不服的问。
“我?我还能有何意?当然是向二位郎中请教了。”九月微笑。
“月儿,你娘仍然昏迷不醒,你既是有伤在身,便别胡闹!”苏升平听她这一直在拐弯抹角却明显意有所指的话,脸色逐渐冷了下来:“回你房里去!”
苏升平的话还未落,九月便骤然转过身看向他:“爹爹是真的不记得昨夜月儿问过您什么了?还是怕这丞相府中会因此而不再太平?您当真还要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说着,她直接转眼看向那两位郎中:“月儿不像二姐那般精通四艺又习读医书,但也勉强对药理略知一二,不知二位郎中可否指点小女,生蒲黄、雷公藤这两味药究竟有什么功效?”
当九月刚将那两味药的名称说出来,两个郎中的脸色便瞬间白了许多,都没有说话,眼神却是开始四处闪躲,不敢再与任何人对视。
慕清莲亦是在那刹那悄然握紧袖中的丝帕。
这个丫头,上一次听她说到什么姜汁红糖的时候她就觉得有问题,这苏九月究竟何时仍然懂得了这么多东西?连这两个平日里很少被用到的药材都能知道!
“月儿!”苏升平却在这时忽然开口:“你眼里若是还有我这个爹的话,就给我马上出去!不要在这里大放厥词!”
九月听得出来苏升平话中刻意想要将这事件平息的态度,她不怒反笑,更也不急不躁的看向他:“我娘至今仍然昏迷不醒,爹爹是希望我回去等着她的死讯?”
“你……”
慕清莲却是悠悠的说道:“月儿,大娘知道你早已对我有所不满,但是现在你娘还在昏迷,你若是懂事,就不要在这里胡闹,你想找我的麻烦,也等你娘醒了之后再说。”
“是啊四小姐,我们大夫人对你一直都处处忍让,你究竟还想怎样才能放过我们大夫人,她为这府中上事的事情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和精力整天陪你这个孩子闹下去。”陈嬷嬷依旧为了护着自己的主子而频频出头。
苏升平紧皱着眉,看着那脸色平静仿佛真的是有备而来的九月:“来人,把四小姐送回去!”
而就在这时,隔壁屋子里苏绾绾的哭声仍然断断续续,孩童的哭声早已嘶哑,将每个人的心都哭的又急又乱。
只有九月始终镇定的看着那一直紧皱眉头的苏升平:“你的枕边人双手早已沾满鲜血,你却将她当作观音白莲一样的供养着,你曾经的结发妻子和大儿子都因重病而死,几个郎中含糊其词的一句‘药石难医’您就当真了,再不过问死因,如今我娘十余年不肯吃郎中开的药,才能活到现在,可眼见着她也快不行了,你竟仍然固执己见。”
苏升平一顿,赫然盯向她。
慕清莲更是瞬间蹙起秀眉:“月儿,你这番话又是何意?这般诬陷于我,你当真没有其他目的吗?”
九月不看她,只盯着那双视怒视着自己,却是眼中已有了些隐藏不住的血丝的苏升平:“生蒲黄本只是黄色粉末,气微味淡,可在整个落亭院的暖阁之中,却充斥着浓郁的生蒲黄的味道。这每日被端来的那碗药中所搀下的药量究竟有多少,可想而之。”
她回头看向昏睡的赫连锦枝:“我娘的病本是十四年前生下我之后因为没有卧床休养而落下的病根,此病称为月中伤,俗称月子病。我问过沉塘,她告诉我,我娘在月子里发生过一次后滞性的血崩,险些丧命,当时就是因服下大夫人叫郎中送来的药才会如此,于是从那以后,这些药她再也没有喝过。而这常年被送来的生蒲黄,听起来只是一味医治崩漏、吐血、咯血、经闭通经的良药,可若是此药常年大量服用,只会起到反效果,在无形中让我娘宫体积寒,无法恢复,容颜会因为宫体的伤而加速衰老,并且,会经常崩漏,导致看起来像是重病缠身,无法下床。”
“而我娘虽然没有再喝过这药,可因为长年没有服药,就这样一直耽误下来,昨天娘在误服砒霜后因为腹部绞痛而不得不叫来郎中,郎中和大夫人趁此机会在药中搀下了大量的雷公藤,逼我娘喝下,如若不是我赶到的及时,我娘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苏升平的眼中是不敢置信,而慕清莲却仍旧是淡然端庄的凝眉道:“月儿,你虽比绾绾大几岁,但毕竟还是年纪小,我知道你是为你娘感到委屈,也始终不喜欢我,但你这样污蔑我,实在是不应该,你言辞凿凿的说了这么多,可有证据?” 法医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