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婉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放着的器官捐赠协议,嘴角的苦笑一闪而逝,快的来不及察觉。
没有任何犹豫,她提笔在末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这份协议推到段承宁的面前,抬头,静默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的丈夫,她最深爱的人。
和段承宁结婚一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平静过,就连好好说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但如今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却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在最后三个月内尽一个当丈夫的责任,而她……在三个月以后,将自己的心脏送给他最爱的女人。
这就是器官捐赠协议的全部内容,听起来多么公平!
“既然你已经签了协议,我希望你能够遵守承诺,馨儿的病不能再拖了。”段承宁将器官捐赠书收好,起身,如此说着。
这大概是他对她说过的最好声好气的一句话,却让她无端端的想哭。
看着段承宁转身离开,季婉跟着起身。
“段承宁——”她叫住他,平静的声音下掩盖着颤抖,脸上却没有任何异样。
“还有事?”段承宁停住脚步,头也没回,只是简短的三个字,似乎连跟季婉再多说一句都不屑。
季婉看着段承宁一如既往的冷漠背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挽留的话徘徊在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是骄傲的,即便在爱情里已经如此卑微,她也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狼狈。
签下器官捐赠协议本就是她自愿,因为她爱段承宁,爱到不计后果,不顾一切,所以在她知道自己得了绝症时,同意将心脏送给他最爱的女人。
因为只有这样,她的爱情才能延续,以另一种方式,在另一个人身上延续。
想到这里,季婉嘴边的笑意变得明媚,可眼神依旧凄婉,柔和的脸庞恬静而细腻,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
仿佛得绝症的不是她,要失去心脏的人也不是她。
见季婉不说话,段承宁这才转身,看着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女人,精致的妆容一如往昔,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段承宁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她总是这样,不管身处什么样的环境中,她总是优雅而且从容,不见有任何失态,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撕碎她脸上这层面具。
她口口声声说爱他,可是当他提出离婚,甚至拿出器官捐赠协议的时候,她却没有任何挣扎和拒绝,这样的季婉,让他有一种想要撕碎的冲动。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馨儿还在等我。”克制住自己内心烦躁的情绪,段承宁漫不经心的开口,说完这句话,便再次转身离开。
“今天,不能留下来吗?”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季婉忽然间开口,“协议已经正式生效,而你……是我的丈夫。”
“我不记得你是无理取闹的人,别让我在最后一段时间厌恶你。”
薄凉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温度,而这一次,段承宁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在段承宁踏出大门的那一瞬间,季婉浑身上下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之前在段承宁面前伪装的坚强,顷刻间土崩瓦解。
“你的馨儿病了,可我也病了。三个月后,她能得到我的心脏而继续活下去,可是我却要与这个世界彻底诀别……她无数次从我身边把你夺走,你都会包容甚至放纵,我不过是开口留你一次,却成了无理取闹……段承宁,你就不能纵容我任性一次?哪怕一次……”
季婉低喃着刚才没有说出口的话,她知道,这些话,她从前没有说过,以后也永远不会有机会说了。
强忍着泪水,季婉并没有哭出来,她只是转过身,默默地开始收拾屋子。
这是她和段承宁的婚房,她要将这个屋子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消除安馨留在这里的所有痕迹。因为从明天开始,段承宁会以“季婉丈夫”的身份住在这里,履行一个丈夫应有的责任。
爱她、疼她、宠她……即便她知道这是假的,但这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她不想带着遗憾离开。
她恨安馨,因为安馨让她为这场婚姻所付出的青春和自尊,都变成笑话一场;却也感激安馨,让她看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段承宁的眼中,也不过是笑话一场。
因为,段承宁所有的温柔,都不是为她。
想起当初她在这个房子里第一次看到安馨的时候,段承宁脸上的温柔和宠溺,心中的裂痕无限扩大,带着铺天盖地的窒息…… 似曾相识妻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