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承宁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季婉并没有再提起离婚的事情。
因为在季婉的心里,始终是爱着段承宁的,不管段承宁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至少这一次,段承宁是为了救她而受伤,就算要离婚,她也必须留在段承宁身边,照顾他直到伤好了为止。
尽管,这段伤势对段承宁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段承宁伤在右臂,伤势不重,但是因为是在惯用的右手,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而季婉每天的照顾,也成了日常必须。
安馨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本来季婉以为,当段承宁回来的时候,安馨就会住过来的,可是并没有。
过了几天的平静日子,季婉每天下班回家,就做好饭菜,因为段承宁的赏识,有很多忌口的地方,她不放心段承宁在外面吃,所以就自己在家里准备了饭菜。
段承宁每天都会比季婉晚半个小时到家,到家的时候,几个小菜早已经炒好放在餐桌上,但是也不至于会冷却。
“你先休息一下,还有一碗汤,很快就好了。”季婉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好像前几天说离婚的人不是她一样。
段承宁看着季婉转身进入厨房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神色。
到底是怎么了呢?曾经和季婉结婚的时候,他那么期待能离婚,然后和安馨在一起,给安馨一个正式的名分,但是现在,季婉真的提出离婚了,他的心里却又十分不愿意。
过去的一年来,他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自己的妻子,从来不知道季婉身上又这样的魅力,她不争不吵,不怒不燥,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中,身上的气质就已经叫人无法忽视。
好像自从安馨回来之后,对她的冲击就慢慢变大,而原本一开始并没有让他放在心上的人,也开始走进他的眼里和心里。
“好了,你最喜欢喝的鲫鱼汤。”季婉将最后熬好的汤端上来,给段承宁盛了一碗,才开口说道,“喝鲫鱼汤有助于你伤势恢复。”
段承宁低着头,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都是他喜欢吃并且现在能吃的。
好像这几天来,季婉总是变着花样地做他喜欢吃的菜,来满足他的口腹之欲,甚至还顾及到他身上的伤口。
“你喜欢吃的香菇鸡丝粥,为什么不做给自己吃?”段承宁看着安静地坐在自己对面的季婉,随口问着。
季婉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段承宁,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你居然会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真的好意外。”很快,季婉就平静下来,如此说着,“香菇鸡丝粥什么时候都能吃,现在你是伤员,你比较重要。”
段承宁听着季婉不算抱怨的感叹,心中一紧,某种烦躁的情绪闪过。
他之所以会知道季婉喜欢吃香菇鸡丝粥,那是因为上次靳明城就是给她送来了这样东西,而他看到季婉一个人在房间里,吃的很香。
连靳明城都知道的事情,他这个当丈夫的人却现在才知道。
段承宁没有再开口,而季婉也没有说话,屋子里的气氛有一种十分诡异的和谐,静谧无声,只有两个人手中的筷子和餐盘碰撞的声音,昭示着这个屋子还有一丝丝人气。
可就是这样的氛围,却好像有一种另类的融洽,屋子里的灯光并没有开到最明亮,昏昏黄黄的,温馨而温暖,一对平凡普通的夫妻坐在等下吃饭,偶尔抬起头,互相对视一眼,好像就明白了彼此之间的眼神。
可是季婉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错觉,她和段承宁之间,大概也只有这最后一段日子了,没有安馨,没有别人,她最后一次欺骗自己,就算以后离婚了,这段时间的错觉,也能成为她一辈子的回忆。
然而,很多事情都不能尽如人意,比如此刻。
当开门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季婉就知道,上天终究还是偏爱安馨的,因为连最后这段日子的安稳也不肯给她。
开门进来的人正是安馨。
自从她回国之后,没有回家,选择住在了这里,段承宁就将家里的钥匙给了她一份,所以这里……安馨可以自由出入。
安馨安静地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一身水汽,刚刚入秋的雨还有些凉,她没有打伞,一路上冒着雨过来,进门的瞬间,却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段承宁和季婉相对而坐,分别坐在餐桌的两头,桌上的几个小菜还冒着热气,两个人虽然都没有说话,可是这份平静却是任何人都求不来的。
看到这一幕的安馨,心中一窒,从段承宁跟着季婉跳下浮云崖开始,她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慢慢地改变,和曾经不一样了。但是她还始终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季婉能死在浮云崖下。
然而,天意弄人,段承宁活着,季婉也活着。除了被树枝划出的几道皮外伤口,季婉甚至还不如段承宁伤的严重。
安馨可以想象,在那个并不算高的山崖上,段承宁是怎么样护着季婉,不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承宁……”安馨看着段承宁,眼泪顿时从眼眶流出,颗颗晶莹。
再加上她刚刚淋过细雨,浑身上下带着湿意的样子,显得格外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那一声充满深情的呼唤,让段承宁放下手中的碗筷,从餐桌起身,奔向门口的安馨。
“你怎么现在来了?”段承宁皱着眉头,看着安馨,有些明明可以很自然说出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这一句。
“我是逃出来的!”安馨说道,“承宁,你知不知道,当你跳下去之后,我真的很想去找你,可是我被靳明城拉着,我什么都做不了。警察把我送回家,我爸就把我关了起来……”
安馨絮絮叨叨地向段承宁讲述她这几天的遭遇,她本来是想出来找段承宁的,可是安远荣不让,甚至把她关了起来,锁在房间里,让她与世隔绝,得不到段承宁的一点点消息,也不知道段承宁是生是死。
“那你怎么出来的?”段承宁问道。
“是我哥……我求我哥帮我的。”安馨说道,“我在屋里装自杀割腕,我哥哥配合我演戏,我拿着水果刀,我爸才没拦着我……”
段承宁闻言,拉着安馨的胳膊看着,果然看到安馨的右手腕上还有一道很浅的划痕,一看就知道是被刀划伤的。
“馨儿,你何苦……”看到这样的安馨,段承宁顿时又心软了。
“承宁,我真的很怕,我很怕你有事。”安馨说道,“我这几天每天都会做梦,梦见你浑身是血地躺在我的面前,我怎么叫你你都醒不过来,就像五年前我遇到你的时候一样……承宁,我拿着水果刀的时候,如果不是哥哥告诉我你已经回来了,我可能真的就割下去了……”
安馨一番似真似假的话,让段承宁又想到了五年前的一幕,他从乔治的手上逃脱,可是已经深受重伤,可是机缘巧合下遇到了安馨,然后被安馨所救。
想起安馨为他所受的那些苦,又看到安馨手腕上的伤痕,段承宁心中一动,将安馨抱在话里,紧紧地拥住,好像很怕失去她一样。
“我没事了,你不要担心。”段承宁在安馨的耳边低语,完全忘记了,屋子里还有一个季婉。
“你没事就好。”安馨微笑着开口,“承宁,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安馨的下巴轻轻地搁在段承宁的肩头,双臂环抱着段承宁的腰,轻声细语地说着,可是目光却盯着季婉的方向,微笑的脸上,还带着丝丝狠毒,就好像一把利剑,直接戳向季婉的心脏。
季婉的目光和安馨对视,触目惊心,她不知道为什么安馨会有这样的表情,毕竟她已经打算和段承宁离婚,再也不会妨碍他们了。
想到这里,季婉默默地坐下,凄然地拿着筷子,自己默默地将剩下的饭菜全部吃下去。
“馨儿,上楼去洗个热水澡,你这样子,会着凉的。”段承宁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可是却从来不曾对着季婉。
季婉低着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一对郎情妾意的璧人,可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却时不时地传入她的耳朵,让她无所适从,无法逃避。
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刚刚才拥有的平静人生,又即将成为过去。
直到段承宁拥着安馨上了楼,季婉才抬起头,盯着楼上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季婉默默地吃完了饭,然后收拾了餐桌,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之后,她才上楼,在经过主卧的时候,里面传来段承宁温柔的安慰,以及安馨害怕过后的惊魂未定。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不知是苦涩还是解脱,只要段承宁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那么这一切,都跟她再没有关系了。
可是季婉并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选择退让就不会发生,她更加不知道,现在的安馨已经不是她初见时候的样子。 似曾相识妻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