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马停在军属大院里,浓郁的树影下只有几盏路灯被割碎的微光。
叶梓允陪着康康坐在卧室窗前,这个孩子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一直望着窗外不肯睡觉。
保姆在客厅同盛凯锋说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到里屋来哄康康睡觉。
叶梓允看着他,这个六岁的孩子显得不一样的老成又孤僻,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好几个小时。她叹了口气看向保姆,“平时在家里,康康也是这样吗?”
“平时都是夫人讲床头故事哄他睡觉的……”保姆显得很无奈。
叶梓允点点头,示意保姆取来康康最爱的画笔和画纸。
当康康看见眼前多出来的画笔时,终于颤抖着身子看向叶梓允,眼神空洞迷蒙得像是湖面泛着的白雾,“……妈……妈……”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很奇怪,甚至叫人害怕。
叶梓允取出画笔握在他手里,低语道:“你的妈妈今晚不能回来了,你喜欢画画,对吗?你画一幅画,等妈妈回来的时候亲手送给她,好吗?”
康康无力地耸拉下眼睑,还是一动不动,叶梓允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自己的话。
保姆叹息道:“平时他也只听夫人的,我们说什么,他都没反应。”
这话刚落地,康康忽然埋头认真地在画纸上画起来,保姆一时间竟没回过神来。
“妈……妈……回、回来……给……妈妈……”康康稚嫩又迟钝地重复着。
叶梓允摸了摸他的头,“康康真乖,姐姐陪着你,一起等妈妈。”
盛凯锋走来,站在门口,“还好吗?”
叶梓允循声点点头,嘴角噙着笑意,这孩子既然能听自己的话,那一切都好办。
“我现在出门一趟。”
“这么晚?”叶梓允起身走出去。
盛凯锋揽着她的腰到客厅,“虽然阮湄将孩子托付给你,但毕竟在法律上盛罡还是他的父亲,是有权利的,所以想要康康离开盛罡,我必须去见盛罡一面。”
“我陪你去。”
盛凯锋笑了,“傻丫头,留下来陪着康康吧,这种事,我一个人处理就好。”
叶梓允没有多说什么,却隐隐又能感觉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是只能送盛凯锋出了门。
放心不下的她,最后拜托佟文暗暗跟着,这才不安地回到卧室。
打发保姆先去休息后,叶梓允一直陪着康康坐着画画。
看着康康色彩绚烂明朗,节奏轻快的画,反倒叫叶梓允惊讶。
一个六岁的孩子从小生活在家暴的环境里,竟然还会有这么纯真善美的心境。
叶梓允不得不感慨,可见阮湄平时没有少在孩子身上花功夫。
她叹了口气,看康康如此认真专注,她悄悄从包里拿出阮湄留在保险柜里的日记。
上面有一张纸条,是阮湄写的,“这已经不是秘密,也许在你看过之后再决定将来是否给康康,才是最明智的”。
叶梓允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翻开日记本,不厚不薄的一本日记,却承载了主人的一生。
原来,阮湄的母亲在十多岁的时候从农村出来到沿海打工,没有文化的她被男人骗着偷渡到美国,后来男人榨干她所有的钱离开,而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怀了孕,后来生下阮湄又找了个男人,另生了个孩子,这样一来日子变得更加坎坷,他们迫不得已将两孩子丢在街头从此销声匿迹。
阮湄和弟弟在美国流浪长大,相互依靠,比世上任何人都还要亲近。他们什么证件都没有,完全是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只跟着学会了坑蒙拐骗。从小习惯了在街头被人打、被人骂、被人追,饥一顿饱一顿,居无定所。
后来弟弟在一次枪击中丧身,阮湄也沦落到黑帮做些不光彩的生意。
在此期间她接触了许多有钱人,金钱、地位和权势带给她的刺激比一般人还要强烈。
她要活下去,在那样一个黑暗的世界里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跻身上流用金钱来给自己安全感。所以,她从制造假证,编纂假的背景和学历开始,加上她很能喝酒聊天,又长得美,组织里的老大Satan从中帮忙好趁机捞取钱财,阮湄很快焕然一新。
在国外捞足油水的她,想到了故国,所以回到了国内。这个时候的她有了足够的钱,可以玩一玩年轻的男人,于是她盯上了盛凯锋,假装自己救了他,以此为借口经常和他见面。后面的事情,也都是叶梓允知道的了。
这样的身世,也难怪阮湄会说,她是没有资格报警的。
一旦她报警,警方势必会查出她造假的背景,连带她自己都是牢狱之灾。
而现在,警察拘留了她,她的身世也的确不再是秘密。
叶梓允叹了口气,望了眼还在画画的康康,又随意朝后翻了许多页,里面也记录了她和霍立川的爱情,她的确是真心爱着他的。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世间最无奈的悲剧。
叶梓允的目光匆匆一扫而过,却忽然瞥见一段很诡异的内容。
她细细地看去,才知道阮湄当初从警局被保释出来后遭到陌生人的拘禁和电击。从此被人完全控制,因为她的身世把柄落到了这个人的手中,她不得不听命于这个人。叶梓允倒抽一口冷气,联想到阮湄白天说的那些话,她顿时恍然大悟。
舒怡!居然……居然会是她?!
与此同时,霍立昕的公寓里灯火通明。
他神色肃冷地坐在沙发里看着手里的文件,叶山亭和Sam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裴安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顾非则恭敬地垂手而立,气氛窒闷又压抑。
“居然没想到会是她!”裴安频频摇头,“这些年,我们还真是低估她了啊!暗地里算计我们啊!要不是她,当年对付叶鹤正后,也不至于让我们手忙脚乱,不得不改变原先计划!说不定……说不定现在大哥都可以和叶梓允在一起了……”
“说这些也没用。”叶山亭抿着薄唇,“事实已经如此。”
Sam看向霍立昕,“现在舒怡在医院昏迷不醒,要我们怎么做吗?”
“对啊,大哥。”裴安凑了过来,“毕竟她知道我们所有的计划,现在警察在时时刻刻的监视她、调查她,会不会把我们的事……也统统挖出来啊?”
霍立昕丢开手里的文件,捏了捏鼻梁。
叶山亭徐徐分析道:“叶鹤正的尸体已经化成粉末,当初也没有做过尸检,死亡报告的死因也明确指出不是他杀,后续的事情我们也处理得相当干净,没有任何证据能直接指向我们。”
“那么……”裴安皱眉,“舒怡的事,我们不管了?”
霍立昕没有开口,只是一只手撑着眉心,低垂着头,一只手挥了挥,大家已是心知肚明。
而很快地,第二天就有警察顺着舒怡的人际关系来找他们问话…… 晚安小萌妻